第九章

翌日清晨，程始和萧夫人就敲开女儿的房门。程少商躺在床上不想起，见人进来了，立马侧过身装睡。

程始乐呵呵地拍拍她：“嫋嫋，起来啦。”

程少商这才翻身，睁开一只眼。

“一日之计在于晨，你课业缺得这么多，更不该消磨时间，快些起来读书吧。”萧夫人温声道，语气似乎软了些。

听了读书二字，程少商嘴角立刻耷拉下去，程始见状，对萧夫人道：“元漪也莫要操之过急，嫋嫋还没吃早饭呢。”

萧夫人丝毫没动摇：“那还不快些？”

程少商瘪瘪嘴，不情不愿地下床。

忽然，外边院子里传来哇哇的哭叫声，萧夫人听见就变了表情，程始也愣了一下。

“君姑又叫了。”萧夫人道，“你上午在屋子里好好温书。”

程少商乖巧地点头，眼神却不住地往外飘。

萧夫人瞪了她一眼，甩袖走人。

莲房来的很凑巧，程始和萧夫人前脚刚走，她就带着李乐嫣进了房门。“女公子，我们来啦。”

程少商点头意思一下，心思依旧想往外跑，可惜从屋子里也看不见什么，只能隐隐约约听到大母的叫唤。

程少商你们来的时候，可看见院子里发生什么了？

莲房道：“我们从后面过来，没看见什么事。”

程少商有好戏啊

“怎么一出好戏？”

程少商笑着看向门外，大母的叫唤越来越大声。

李乐嫣可是那日，官兵搜车之事？

程少商眼睛都快笑成一条线，答道。

程少商那可不，不然大母为何如此哭天喊地地

“估摸着董舅老爷在里边受了不少的罪。”

李乐嫣定神，顺着她们的视线往外看。

程少商在这什么都看不见，走，我带你去上边看。

说罢，她就拉着李乐嫣往二楼跑，莲房兴高采烈地跟上，只留下还未打开的书简随意地摆在桌上。李乐嫣尚未反应，就已经上了楼，在高处俯瞰主院。

程少商轻车熟路地趴下，又示意李乐嫣学着她。

李乐嫣只得学着她，蹲在柱子后边，小小地探出一个脑袋。

“君姑，你可千万不要想不开啊。”

“阿姊，你要死也不能现在死啊。你要是死了，那你的幺弟可就没人救了啊。”

“我们董家这是造了什么孽，竟要被抄家了。”

程少商看戏看的热闹，正想喊李乐嫣在过来点，就见她柳眉紧蹙着，一脸的忧心的神情。

李乐嫣说到底也是因为我，想不到我给你的家人带来这么大的麻烦

程少商不过是我大母爱发疯，你别往心里去

李乐嫣摇摇头，沉默不语。

“程家这样啊，我不活了，我要跳井！”老夫人声泪俱下，葛氏站在旁边想要扶也扶不住。

“我不活了唉，我要，我要跳井唉！”

“阿母！”

程少商兴致更高。

程少商阿父上场了

“阿母，你这又是闹哪样啊？”

“井口小，你能跳得进去吗？”

程始一脸认真，脚步却在原地丝毫未动。董老夫人趴在井口呜呜地哭诉着没完没了，葛氏也在旁边帮腔作势。

看台的程少商和莲房已经笑开了，边笑还边拍躲在一边的李乐嫣看看看。李乐嫣心念着不可，刚想劝阻她们，余光瞥见院子里萧夫人正朝这看。

李乐嫣女君，女君

程少商丝毫没有注意，急得李乐嫣上手拽她，才看见她阿母踱着步子向这走来。

程少商完了，完了完了完了

程少商一秒没有停留，抱起裙子就跑。

程少商她指定又得说我

所幸萧夫人踏进来的那一刻，她正好回到书案前，随意摆了摆做做样子。李乐嫣和莲房更是直接找了个地方躲起来。

“看够了吗？”

程少商乖乖站好，点点头。

“嗯？”接收萧夫人眼刀一枚。

程少商暗道不妙，又摇摇头。属实是动作比脑子快地多，她刚摇头否认又意识到不对。

“我只当我多年不在，你无人管教，不曾想你竟如此不识礼数，去看长辈的笑话？”

程少商顺嘴就接。

程少商阿母都说是笑话，既然做的出，又如何让人看不得？

萧夫人拔高音量：“那是你大母，你不该有失分寸。我让你在房中读书，你可曾做到？”

说着，她打开一卷书简，程少商探头过去看，发现上面是密密麻麻的小字，墨迹还没干透。

“念一遍。”

程少商冷汗直出，尴尬的嘿嘿了两声，硬着头皮坐在书案前认。萧夫人目光跟随着她的目光，见她迟迟不出声，轻咳了一声提醒她开始。

暗处的李乐嫣和莲房扒着柜门偷听。

“女公子一定读不出来。”莲房无比后悔和女公子一起看热闹。

李乐嫣不说话，同时眼神示意莲房安静。一时间，屋内一片悄然，萧夫人道目光越来越冷。

“都不会？”

程少商没敢看她。

“那换一卷。”萧夫人长舒一口气，另外拿了一卷书简来。

程少商这个……知……之……之……

“我让你往下念。”

程少商干脆闭嘴，对上萧夫人审讯似的目光：“就认识这些？”

程少商不好回答，只是垂着脑袋，想要把它看会了，但是这些字在她眼里就像小爬虫一般，完全没章法。

萧夫人震惊地表情藏都藏不住，她从未混乱过的大脑在这一刻都不再清晰。她是怎么样都没想到，自己的女儿快及笈了都是个大字不识几个的文盲。

“不识礼数也就罢了，为何连字都认不全？”

程少商无人教我……

“无人教你，你为何不自己主动去学？”

程少商喉头一梗，回想起昨夜听到的种种，才用微弱的颤音说。

程少商我连饭都吃不饱，怎么有精力去学？

“那是你自己不愿读书，若是你愿意，何人能看你，难道这程府上下，找不出一个能教你识字的人吗？”萧夫人厉声道：“若是你愿意，他们能如何阻拦你，你如今这般境况，再不好好念书，今后出了程家的门，谁会好好待你？谁会好好看程家？你有考虑过你的未来吗？”

程少商抬起眼，对上她阿母的眼睛，脑海中闪过过去的种种。

程少商我只知道，如果我一不小心，我就没有未来

程少商这些年我过的什么日子，阿母你真的不知道吗？

她轻飘飘地一句话，却意外地触动了萧夫人。

“够了，你今天上午都给我呆在屋里读书，不读完，不许出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