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等价交换

“我现在突然觉得，国境线没那么难过了。”秦川两掌一拍，真心实意地说，“毕竟我这个人，大家都知道我从来都是把发誓当饭吃的。”

鲨鱼大声笑了起来，几十把冲锋枪终于在一片咯拉声中齐刷刷收了起来。

在无人注意的地方，秦川悄悄吐出了一口气，这才注意到浑身的肌肉已经紧张到发酸发痛。

秦川摘下眼镜，用力用手捏了捏眉心，复又把眼镜带上，无可奈何地说：“不过你也知道，我做掮客价格可不便宜，要是这趟不收费，传出去我以后也再没法收费了。搞不好以前那些被宰过的老主顾就要有样学样，找上门来轮流爆我的头。所以或多或少你都得给点，算是我被你雇佣了，以后还能在道上立身。”

“反正你有钱，先把定金付了，怎么样？”秦川的语气诚恳，话也说的有理有据。鲨鱼收住笑意，定定地看着秦川。这位手无寸铁的前刑警一脸无辜，鲨鱼料想他也翻不出什么大风大浪，便淡淡开口：“可以，你想要多少钱？”

“不，我不要钱。”出乎鲨鱼意料，秦川挑起半边眉梢，向众人示意等他一下后走向刚才被冲锋枪打得七零八落的店铺门口，浑然不在意碎成蛛网的玻璃门和塌了一半的柜台，启动打印机开始打印。明里暗里无数武装枪手眼睁睁看着吞吐纸张的打印机和他悠闲的背影，并在少顷见他拿着一张画像从里面走出。

一名枪手接过画像递给鲨鱼，后者意外地“咦”了一声：“不是女人？”

秦川：“……”

刻板印象要不得。

更何况他是个有老婆的人。

好吧虽然现在和丧偶也没有区别……

“我还以为你不是要钱就是要女人。”鲨鱼将画像拿远，又上下打量了一番店铺，“不会是有什么特殊的癖好吧？”

“又或者，你不和那帮妓女调情，也不问我要女人，是因为和你那前老板的妹妹余情未了？”鲨鱼似笑非笑，秦川生硬地移开了目光，“过奖，我只是有收藏方面的爱好而已。开价太高的凭我自己买不起，只能宰客了。”

两人对话亲切客气，好似一对许久未见的老朋友，而刚才那枪林弹雨的残酷场景都浑然没发生过。鲨鱼沉吟半晌后微微一笑，十分开明且尊重别人爱好隐私似地耸了耸肩，说“是吗？既然这样的话，没问题。你要的定金很快就能送到你面前。”

然后他反手将画像交给手下保镖，打了个请的手势：“掸邦军警应该很快就要来包围这里了。上车吧秦队，欢迎合作。”

秦川为人倒挺干脆，啥都没带，提脚就走，在保镖“护送”下弯腰钻进车门，随即十多辆防弹吉普车掉头向集市外驶去，噗通噗通几声闷响，将满地尸体碾压出了一道长长的血路。

“所以一年前到底发生了什么”窗外景物迅速飞退，秦川被两名持枪保镖夹在后座中间，在行驶颠簸中闲聊般问：“马里纳亚海沟下线整整一年，估计连国际刑警都以为你已经死了，还有传说一名卧底单枪匹马狙击掉了你整支武装部队哎，所以传言到底是不是真的”

鲨鱼突然从副驾座扭过头盯着他，眼神直勾勾地，脸上不辨喜怒。

车厢里除了轰鸣之外安静异常，足足过了很久，正当秦川以为他不打算回答了的时候，鲨鱼突然毫无预兆地开口反问：

“你知道画师吗？”

“……谁？”秦川从没听过这个名字，微微一愣以后下意识反问。

鲨鱼慢慢笑起来，瞳孔深处闪烁着阴冷的苍蓝。

车前大片罂粟田一望无际，在阳光下泼泼洒洒。鲨鱼回头望向前方，后视镜中映出他那双带着笑容的灰蓝色眼睛，仿佛遥遥惦念故人，但其中嗜血的暗示却令人毛骨悚然。

“他是……一位故人。”他的声音缓慢而苍凉，“画师，” 鲨鱼顿了顿，轻声道“把他带到我面前的不是运气，而是命运。某种程度上，我和他的相遇正像你和闻云一般。”

“在十二年的潜伏与布局中，他的最终目的是与我同归于尽。但命运对他非常残忍，我还活着，而他没死成。”

秦川眼皮不祥地一跳，而鲨鱼的语气却异常温柔：“看，你眼前这片大地，是画师曾经到过的地方。”

“既然你提起了他，我会给你帮个大忙的。”鲨鱼笑起来，将平板点亮，调出一张照片递给了秦川。秦川伸手接过，手突然就颤抖了起来，几乎要将平板打翻在地。

他看见他的爱人在镜头的另一端向他温婉微笑。

“如果刚刚你给我看的那个东西是定金的话，那她就会是你的酬劳。”

“想念故人了吗，秦老板？”

“等价交换，何乐而不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