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一章

【提示】本文半原著，半私设，本文对程少商，宣皇后不友好。

天色才蒙蒙亮时，裕昌就赶去了长信宫。她顾不上欣赏初升的太阳，只想着昨夜那事怎么跟卫太后解释。她刚一走进长信宫，宫人便禀告给了卫太后，阿然先出来，见裕昌这样，心里怜惜愈重，戳了戳她的脑袋，道“太后还没起身呢，你等等”

裕昌忙道“我服侍太后梳洗”

阿然拍拍她的手，含笑道“不怕，不是你的错。太后心里明镜似的，你只等陪太后一块用膳。”

听阿然这么一说，裕昌略略放下心。静候了一炷香时分，宫人们进来布好早膳退下，卫太后也缓步而出，裕昌恭敬行礼，“太后安好”

卫太后朝她招招手，裕昌抚着卫太后坐下，与阿然一起陪卫太后用膳。她食不知味，时不时的看向卫太后。卫太后夹了一筷子小菜给她，“好好吃饭，当心胃疼”

裕昌这才定下心神，用了一碗米粥，并一块油饼。三人正吃着饭，就听宫人进来禀报，“太后，霍将军来了”

卫太后摆手道：“让他候着，问他知道错了吗”

宫人退下，但裕昌原本平静的心，又重新被揪起。她耐着性子等卫太后用完早膳，宫人将东西撤下。卫太后坐到胡床上，裕昌给卫太后盖上小褥子，给她捶腿。

卫太后看着欲言又止的裕昌，叹道“好孩子，你委屈了”

裕昌瞬间反应过来，卫太后的意思是要委屈她，让她对昨夜的事情闭口不言。她心里重石落下，事情固然可以查出始末惩治小人。但宫中出现这种事情，首当其冲皇后要背上一个管理不善的罪名，而且谁动手，谁默许，宫里就这么几个人，不管谁算计她，闹大了陛下那里都过不去。更何况这样的事情查出闹大，被有心人说出去，那她的声名品行就都毁了，也正中那人的下怀。裕昌恭敬行礼，“裕昌明白，太后放心。”

卫太后点点头，指着一旁的帷幕，道“去吧”

裕昌起身退下，走至帷幕后。卫太后才命人将霍不疑叫了进来。霍不疑见裕昌不在，卫太后身边只有阿然垂直站着。他恭敬朝卫太后行礼，道“太后万安，臣知错”

“知错，你要真知错就不会这么干了”卫太后也不拖泥带水，直言了当。

霍不疑唇角勾出一抹浅笑，随即又消失不见。“太后，臣也是被迫而为”

卫太后似乎是被气笑了，“简单能解决的事，你非要，非要……混账东西，不许你欺负女莹”她的话都有些说不出口，昨夜阿然服侍裕昌沐浴。那身上折腾的，牙印指痕，简直就是混账。若不是在宫里，裕昌就要被他给生吞活剥了。

霍不疑依然答道“臣不敢”他心里明白，太后她老人家不是为昨夜之事生气，而是生气自己借机占裕昌便宜。

卫太后拍了拍扶手，怒声道“女莹没嫁你呢，你就这么欺负她，要是回头嫁了你，还得了”

“太后，陛下已经应允。”霍不疑保持恭敬姿态，只是话音更加强硬，“女莹的名字写在霍氏族谱之上，是我名正言顺的妻。臣此生许她一人，白首不离。”

帷幕后的裕昌听到这话，她面上腾地一红，心头暖暖的。她所求不多，不过是一个人把自己放在心上，珍之，重之。上辈子的阴霾似乎真的离自己远去了，她剥开层层黑云见到了太阳，更是一个全新的人生。

帷幕外卫太后似乎又和霍不疑谈论起别的事情，声音沉沉浮浮传入裕昌耳中。

“子晟，不日你就要随太子前往寿春。你，想去吗”

霍不疑垂眸看向地面，沉声道“太后，陛下如何说，臣如何做”

“呵”卫太后笑了一声，眼神锐利死死地盯着霍不疑，“这话真不错，我也期盼你是这么做的。子晟若有什么万一，我不希望你牵连到女莹”

霍不疑眼睛中有一丝迟疑，旋即便肃然道“臣明白”他徐徐道“昨夜是臣一时忘情有辱郡主，臣愿意受罚”

卫太后静默片刻，凝视着霍不疑，道：“有错便罚”她沉声一喝，“来人，给我拉出去，杖责五十”

霍不疑耳力极好，隐约听见卫太后身旁一侧帷幕处，传出玲玲地珠玉碰撞之音。心中顿时明白了几分。他恭敬叩首道“谢太后”

说着就起身出去。裕昌等到阿然掀开帷幕，才低低道“姑姑，我……”她眼眶含泪，欲泣欲言。

阿然拉起裕昌，为她整理衣物。“你先去偏殿准备，一会人就送过去”

裕昌柔柔道“谢姑姑”说着就匆匆离去

阿然出来，接过宫人手中的茶盏递与卫太后，轻声道“郡主去偏殿了”

卫太后接过，饮了一口放在案上。她拉过阿然坐下，才叹道“我也不是非要打他，只是事情一查，就要闹大，不管究竟是谁干的，两宫必有一方要付出代价，阿崇那也为难。”她悠悠长叹，“委屈他们两个了”

阿然给卫太后掖了掖被子，徐徐道“郡主与十一郎都是明白道理的孩子，太后也不容易”她目光难掩疑虑，靠着与卫太后的亲近，还是问出来口，“太后不许郡主和十一郎再提昨夜之事，是怕事情与皇后有关吗”

卫太后一怔，对着阿然，便坦然道“是。我心里有过这个念头，但又怕和阿姮也有关。”她握紧了阿然的手，语气愈发急躁，“阿崇这些年妻妾分明，阿姮受的委屈更重，或者说那都不是委屈了，而是把她切实打压成妾室，我怕她心里有些什么，所以想要让皇后和东宫出事。皇后那，太子无能，我之前又逼迫阿崇同意子晟与裕昌的婚事，还有小五的事情。皇后也不傻，因为子晟脱离东宫的事情，所以起了别的心思也有可能”她仰头倚在凭几上，深吸了一口气，“不管是哪一个可能，都不是什么好事”

阿然温声道“皇后与越妃都是良善之人，定不会如此”她抬手为卫太后揉着太阳穴，“太后想多了”

卫太后冷笑道“那可是皇位啊，阿崇小时候连杀只鸡都要躲我身后，如今灭起九族来，连眼睛都不眨一下。阿崇不良善吗”

阿然哑声了，她只顿了一下，便专心为卫太后按摩。良久，卫太后似乎缓了过来，低声道“你去请陛下来用午膳”

阿然迟疑不决，沉吟着道：“太后，未必到这一步”

卫太后目光一沉，望着前方，不容置疑的口吻，“天下是文家的天下，后宫这两个都要警醒。陛下也要摆正态度，要偏要倚，就做的彻底，不能拖泥带水。”

阿然无比恭顺的应答，“是”

宫中杖刑三种，背、臀、腿。一般来说不刻意要求，行刑手都会用臀杖，原因很简单打不出人命。要知道在宫中挨杖刑，哪一个都不好惹。

霍不疑被抬进偏殿，医官为他上完药退出，裕昌才上前给他拭汗，她温声问道“疼吗”

霍不疑握住裕昌的手，见她眼圈泛红，明显是哭过了，含笑道“女莹该高兴才是，太后可是为你出气了”

裕昌见他还有心玩笑，打了他一下。引得霍不疑牵扯伤口，他抬眸有些虚弱的看向裕昌，“疼”

哪怕知道霍不疑可能是假装的，裕昌还是忍不住关切询问，“哪疼，我去找医官”

说着就起身要走， 被霍不疑一把拉住，他摩挲着裕昌的手腕，声音低沉，“你陪着我，就不疼了”

“霍不疑”裕昌咬牙道，这个人就是受伤了也不忘调戏她，料定自己不舍得。

霍不疑见裕昌恼了，只能松了手，语气虚弱无力，“我没力气了，女莹喂我喝药，好不好”

裕昌气他，本不想理会，但又看他满头冷汗，唇无血色，实在可怜。便端了汤药，认真的吹了吹，送到他的唇边。霍不疑一口一口的喝完。裕昌又拿出手帕替他擦去唇边的药渍，霍不疑突然握住她的手，“帕子留给我”

裕昌一愣，想都没想就答道“你不是有手帕吗”

“可我想要你的”霍不疑声音很哑，浸染着爱意，教人怦然心动。“像那晚一样塞在我的腰带里”

裕昌羞赧不已，她想起昨夜闹的厉害的时候，自己搂着霍不疑，起伏间隐约可见他腰带上别的……，但事情是她自己干的，也只有自认倒霉被霍不疑拿捏。她挣扎了半天，才磕巴的道“你……不要脸。”说着就转过身不去看他

霍不疑的大笑还没出声，就因为牵动到伤口，而嘶牙咧嘴。

裕昌见他这样，恨恨地骂了句，“活该”

霍不疑见裕昌高兴，也就不在乎那些许疼痛，他握住裕昌的手，轻声道“陪陪我，一会我就要出宫了”

虽然知道他是在装可怜，但裕昌还是乖乖躺在他身侧，霍不疑有一下没一下的揉着她的头。裕昌突然支起脑袋，好奇的问他，“昨夜之事是谁干的”

霍不疑玩着裕昌的头发，低声道“程少商”

裕昌吃了一惊，随即捏着霍不疑的脸颊，道“蓝颜祸水，怎么这么勾人，害我倒霉”

霍不疑由着裕昌捏，只深邃的眼眸直勾勾的盯着她，看的裕昌都不好意思，松开手，“不捏了，不捏了”

霍不疑捉了裕昌的手放在脸上，轻笑道“喜欢就捏，我不反抗”

裕昌被霍不疑的话逗笑了，她摸摸他的脸，喃喃道“我不舍得”但她忽的想起一事转了神色，郑重道“皇后知情吗”

霍不疑想了想，道“有预料，但没问。算知道，还是不知道”

裕昌一头雾水，转而又笑，“像皇后会做出的事情，看不见就当不知道”她趴在霍不疑肩头，在他背上划圈圈，“子晟，我不明白陛下就那么喜欢太子吗？因为皇后，或者废长立幼之说”

霍不疑瞥了眼殿内，淡淡道“都有，陛下是为朝局”

裕昌微微蹙眉，她感觉霍不疑在敷衍她。但她也没管，只继续发表意见，“我觉得陛下考虑的不止这些，陛下更希望有一个好掌控的太子。喜欢皇后、废长立幼都是其次，陛下最不希望的是失去对朝堂的掌控”

霍不疑闻言一怔，随即大笑起来，连牵动了伤口也不在意。裕昌被他的举动搞得一头雾水，她推着霍不疑道“你笑什么，要是我说的不对，你告诉我啊”

霍不疑捏捏她的脸，“因为你说的对，我才笑”裕昌歪着头，疑惑不解。他眉眼带笑，“女莹，你这样在朝堂上一日都过不下去”

“为何”

“不会装聋作哑”

裕昌没想到霍不疑会这么说，她正色道“怎可如此”

霍不疑冷笑声如冰珠落地，砰而碎地，“在朝堂上要学会的第一件事就是装聋作哑。女莹，朝堂上没有一个是蠢人，连王淳楼经之流也是聪明人。陛下已过天命之年，他们在赌，高祖六十而终。”他指尖划过裕昌的脸颊，带来丝丝凉意，“但陛下却想武帝七十而终，你看这样的情况下，陛下需要一个能文能武可以掌控朝局的太子吗。”

一字一句的惊心动魄，裕昌仔细倾听，半晌，才道：“按你这么说，陛下是因为能保证大局不变，所以不在乎。但太子无能是真，日后呢，陛下不能一直这样下去”

霍不疑笑了，点点裕昌的脑袋，“所以太后出手逼迫陛下，尽早解决太子之事。因为太后也不确定陛下会持续多久这样的状况。”他停了停，神色平静，却无人知平静下的波澜起伏，“太后希望有能力者中立，让太子可以看清自身情况，自请废位，但太子之位，权高位重，且陛下庇护，谁能舍得”

裕昌一时失语，只觉得指尖发颤。霍不疑握紧她的手。良久，裕昌望着霍不疑道：“子晟，我是说万一，你说武帝七十而终，但宣帝也曾骤然崩逝。”她咽了口口水，才颤巍巍的道“太子已近而立之年，皇后善良宽忍，太后她又是耄耋老者，能撑多久。”

“结局大概是七王之乱”霍不疑眼底多了几分凝重，“只是不知这次有没有晁错可杀”他噙着笑，但眼神凛冽刺骨，“太后考虑到以后，所以极力促成你我的婚事，而五殿下日后也能接替汝阳王在宗室的地位。女莹你……”

裕昌猛的捂住霍不疑的嘴，她颤声道“不要说了，千万别说。”她大概是明白了，如果文帝持续打压越氏和三皇子，一旦文帝骤然出事，太子继位压制不住蠢蠢欲动的皇子群臣和各路豪强。那霍不疑作为文帝养子，一定要带兵镇压，压的住最好，压不住，那就是一场大混战。文帝的成年皇子若不幸在此次斗争中都死完了，那么只剩几个没成年的皇子、太子、皇子的孩子以及宗室，或者……她抬头看向霍不疑，她是宗室女，与文帝有血亲，她的孩子也有资格登上那个位置。以上这些人继位也面临同一个问题，国乱主幼。霍不疑有能力，霍氏又是世家大族，凭借乱世的军功，做霍光不成问题。那卫太后就需要给他上一层枷锁，那就是自己，确保霍不疑可以始终忠于文氏，或者他有心之时拥立的也是文氏血脉的孩子。而五皇子既可以制衡霍不疑，他身后拥有兵权的何氏，也可以帮助五皇子在乱世里杀出一条生路。天下依旧属于文氏，属于文帝的血脉。

裕昌想到这些，浑身战栗不己。他搂住裕昌，用体温平复她颤抖的身体。柔声抚慰，“那都是将来的事，不必担心。女莹，路我们一起走”

“阿狰，我从未想过会那么复杂，我以为只是废和立，陛下的偏宠而已”裕昌依旧沉浸在那臆想之中，上一辈子是霍不疑和三皇子联合，用调动东宫兵马这样的大事，才拉下太子。在她远嫁离开都城后，在外听到了一些事情，初时一切都好，但在文帝驾崩前的几年，无论是越皇后还是为太子的三皇子，或多或少都受到文帝的打压。而那时宣氏、东海王、济南王又都盛极一时，可见帝王之心不能估量。那这一辈子呢，三皇子并无争夺之心，或者说文帝不允许他有。霍不疑又该如何自处。

霍不疑一下又一下温柔抚着她的脊背，等她平复些许，才柔声道“女莹，一切有我，不必担心”

裕昌埋在霍不疑怀里，低低道“真的太可怕了”

霍不疑沉默了一会，轻声说，“太后会出手，敲山震虎，让皇后太子自省，”他温和地目视裕昌，“卸去皇后管辖六宫之权”

裕昌脑袋里嗡的一声，厉声反驳，“那宫务谁来主理，陛下也不会允许”

“陛下会答应的，他需要安抚我你，同时震慑两宫”霍不疑唇边扬起一抹冰冷笑意，“储妃和三皇子妃两方持平，不偏不倚，太后大概是这样的想法”

裕昌缓了缓气息，才低低道“实在是难懂”

霍不疑抚着她的头，在她发上落下一吻，“那就不懂”

裕昌摇摇头，神色郑重，“我不会把这些都留给你一个人，我陪你一起走下去。”

霍不疑的笑容更深，多了些许温暖而宠溺，“好，我教你”

两人相拥一笑，也许前路艰难，但携手并肩，便无妨了。

作者感谢话本读者最近墙头有点多、张九苑提供的皇帝掌控欲相关灵感。解释一下程少商的个人行为，为啥被上升到皇位之争，两宫夺位。其实就是个人行为上升集体，程少商作为皇后集团中一员，她所做的每一件事情都代表着皇后的行为意志，所以她做的事情就会被人认为是皇后要求做的，大家打击程少商就等于在打击皇后集团。还是要吐槽原著中写的非常搞笑的朝堂戏码，真的是言情非常言情，没有逻辑，不能深究。虽然我写的也不咋地，但不妨碍我吐槽原著。个人感觉我写的人物还可以，每个人物有基本的逻辑可循。所有人都不是男女主的工具人，他们都是独立的个体，形成独立的思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