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八章

【提示】本文半原著，半私设，本文对程少商，宣皇后不友好。

献礼完毕，宴会即将进入高潮。文帝起身举杯，高声道“如此欢愉之日，我们君臣同乐。共饮！来！不醉不归”

“谢陛下皇后，不醉不归”

众人也纷纷起身举杯饮酒。帝后对饮，宣皇后许是酒醉，脸颊泛红。文帝一把揽过她，温柔凝视，“朕也给神谙准备了礼物，出去瞧瞧”

宣皇后望着文帝含羞点点头，一旁的越妃看着相视而望的帝后，原本唇角蕴着欢喜笑意，凝住不动。她突然觉得有些凉了

与太子妃举杯对饮后的太子，看见对面正在落座的曲冷君，不由感叹世事如梦。此刻曲泠君也察觉到注视目光，四目相对不禁都愣了神。太子妃注意到太子的异常，顺着太子的目光看去见是曲泠君时，心头一凛，那是她逃不脱的梦魇，谁都能拿她来刺刺自己。太子醒过神缓缓落座，太子妃轻声细语道“殿下，梁州牧之弟梁尚，刚继家主之位，咱们要好好交际一番才是”

太子刚想点头，但又想到曲泠君不正是梁尚之妻吗，于是有所迟疑。太子妃淡淡道“殿下不必多想，臣妾懂轻重”

太子妃对曲泠君有过恨意，但很快就消失了。原因很简单，她是储妃，而曲冷君只是一个臣子妻，还是凭借婿伯才能入宫。这样一比较，哪有什么可比性。卫太后的话给了太子妃不少信心，谁看不起她不要紧，卫太后看的起她，卫太后认为她并无大错。那她就可以挺起腰板做人。

太子见状也不迟疑，点头道“听你的”

这时岑安知朝文帝禀报，“陛下已经准备好了”

文帝牵起宣皇后的手，语气柔缓温存：“走，神谙看看朕为你准备的礼物”

帝后起身离去，众人也纷纷跟随。大家在高台上，举目四望，忽然一声尖锐的呼啸响起，乌沉沉的墨色天空中划过一道流星般的白光。无数朵烟花腾空而起，碎裂之后，倾斜而下，将整个夜空照得几乎亮如白昼。

文帝双目含情道：“神谙可还喜欢”

宣皇后眼中含泪，透出一股纯然之美，“陛下，是否太奢。臣妾……”

“神谙，你只需告诉朕喜欢，还是不喜欢”文帝笑盈盈望着她，眼底尽是温然情意，“朕只是希望妻子高兴”

“陛下”这样温暖的言语，听得宣皇后心中一动，依赖之情愈浓。她情不自禁抱住文帝，泪水模糊了双眼。这一刻他是属于自己，并肩而立，共享天下。

此时一朵硕大的烟花绽放在空中，散出满天云霞，金芒般的火星四散飞来，外臣和家眷们，以及宫人们的叫好鼓掌声中，今夜的喧哗热闹推至最高处。

越妃行小拜礼，嘴角噙一抹轻浅而得体的微笑，“贺皇后千秋之喜，陛下皇后恩隆好合，始终不渝”

众人也都随之齐声道“贺皇后千秋之喜，陛下皇后恩隆好合，始终不渝”

也许是越妃与众人的声音，惊醒了温情脉脉的帝后。宣皇后急忙从文帝怀中退出，擦了擦眼泪，笑着将越妃扶起，“妹妹不必如此多礼”

文帝目光如春日醉人的晚风缠绵悱恻，“阿姮，你看这烟火如何”

“极好，陛下厉害”越妃得体地表现出应有的高兴。或许她是真的习惯了，知道如何隐忍，除了笑得发酸的唇角，谁也不会察觉出异样，包括自己。

须臾烟花散尽，唯剩满天空的寂寞与宁静。帝后妃回到殿内，众人也紧随其后，心中却都有了另一番计较。小越侯一路上嘴里嘟囔个不停，回到位上又十分气愤的灌下一盏酒。中越侯瞧见忙按下他的手，低声道“干什么，有气也不能当面发作”

小越侯横了一眼中越侯，嘴角泛起一个冷笑，“委屈小妹做小妇不说，还这般给小妹没脸，我如何气的过”

这话里都是不平之意，中越侯看了眼上首亲密无间的帝后，与默默饮酒的越妃。心中也是感慨万千，但所有的想法只能化作一声叹息，“老三，不要多想。今日是皇后寿宴，陛下不能让皇后面上过不去”

小越侯脸色微微发青，显然就要发作，只是碍于地方不对，只得按耐下怒气。他不屑的道“靠着咱们家打……”

他话还没说完，就被大越侯厉声打断，“你想把全家害死是不是”

这话说得严重，小越侯本能要反驳，但他反应过来，迅即压下怒气，恭谨道“大兄，我是看小妹委屈”

大越侯冷哼一声，目光落在上首，“君臣有别，功劳这个东西，陛下说的算，你说得是狗屁。把脑袋给我放清醒一点”

小越侯也知是这个意思，只是心中不甘，总忍不下这口气。他起身朝大中越侯道“大兄，次兄，我出去醒醒酒”

中越侯还要拦他，但大越侯挥挥手，道“也好，清醒了在回来”

“是，大兄”小越侯悄悄退下。

中越侯还想再言，但大越侯制止他，语气淡得不着痕迹，“烈火烹油，咱们要自省啊”

说罢便看向上首，文帝正在和皇后说话，却频频目视于越妃，吩咐岑安知将自己面前的菜色分与越妃。

宣皇后见越妃面上微红，似晓霞弥漫。不由出声叮嘱，“妹妹，少饮些，当心醉了”

越妃摇摇头，睨文帝一眼，低笑道“皇后不必担心，我的酒量很好”

说罢，端起酒杯仰头喝下。烈酒入喉，似乎就能平复自己激荡如潮的心情，却丝毫温暖不了心伤。

文帝软声道“神谙，不必担心，阿姮的酒量极好”他眉梢眼角皆是泛着温和的笑意，带着柔柔情意袭来，扣开宣皇后紧闭的心扉。

宣皇后不由沉醉其中，倚在文帝肩头。“陛下”

越妃转过头，轻吁了一口气，默默地再斟一盏，仰头喝下。

小越侯闷闷出了宴会，宣明殿虽是外殿，但他身为外臣也不能肆意，所以只在附近转转。小越侯一时不妨，抬头看见一位挺着孕肚，身着宫装的女娘，身旁还有一位婢女随侍。他侧身避开，却听女娘稍一蹲身，轻缓出声“小越侯”

小越侯蹙眉沉思，一会才试探的道“骆美人？”

骆济通浅笑颔首。头上珠簪红玛瑙坠子微微摇曳。“侯爷不知何故来此”

小越侯上下打量着骆济通，冷笑道“殿内气闷，出来散散”

骆济通神色稍稍黯然，抚着肚子，低低道：“侯爷还能觉得气闷，出来闲逛，但妾却连去都去不成”说完，就望向宣明殿的方向叹息。

小越侯眼神颇为不屑，这位骆美人也是个不安分的。他摇摇头，太子别的不行，挑人的眼光一流，专找不省心的往家里塞。反倒是卫太后宣皇后给太子挑的那几个都乖顺听话。他无心搭茬，但目光游离到骆济通的肚子上时，又心有意动。漫不经心道：“骆美人深受太子宠爱，日后诞下皇孙还怕参加不了宴会吗”

骆济通颓然苦笑，“侯爷心知，我母家不盛，张良娣扶养皇长孙，储妃有太后撑腰。”她哀哀一叹，“妾有什么，如何敢奢望”

小越侯听到这，明白了些什么。骆济通果然是个狠人，为了扳倒太子妃居然不惜跟自己谋皮。不过也不奇怪，有卫太后一日，太子妃的位置就稳如泰山。等卫太后没了，皇长孙已经长大，她更动不了太子妃。

他唇畔浮起一缕极为冷酷的笑容，但很快又让它泯灭于唇角。淡淡道“如此骆美人真是艰难啊”

骆济通用衣袖轻轻擦了擦并不存在的眼泪，掩去抽搐的嘴角。小越侯真是滑不溜手，一点都不肯松口。可如今这个状况自己也只能忍下，把太子妃的把柄递到他手上。她望向宣明殿，轻声道“妾听闻梁大人今日也来了，想来梁夫人也在。不知储妃有没有邀请梁夫人去东宫坐坐”

小越侯一皱眉，但瞬间他放松下来，笑道“储妃仁善”

骆济通也掩唇轻笑，“是啊”

只有随侍一旁的春笤，看着笑容满面的二人觉得背上发冷。但不敢多想，只能低头装聋。

宴会上宫人们穿梭往来，端上一盘盘珍馐佳肴。宣皇后指着一碗点心，温柔笑道“陛下尝尝，少商新做的点心，叫酒酿汤圆”

文帝微笑着尝了一口，“不错，神谙你也多吃点”说着从碗中舀了一个汤圆给宣皇后

宣皇后双目含情望向文帝，柔声道：“谢陛下”

从越妃的方向看去，文帝正侧身附耳在宣皇后身边笑说什么。越妃突然酒意上涌，仿佛力不能支。她撑着桌案起身，保持端庄浅笑，“皇后，臣妾有些醉了，想先行告退”

宣皇后见越妃满面醉意，歪歪扭扭的行礼，忙道“快扶着越妃”她推了把文帝，轻声道：“越妃已然薄醉，陛下送她回去吧。”

文帝望向满面春色的越妃，心头微动。但越妃却不露痕迹避开文帝的目光，只抚着脸，笑道“皇后，臣妾只是稍有醉意。今日是皇后生辰，陛下当然要陪着皇后”

说着就行了一礼，由宫人扶回去。文帝忙唤过岑安知让他送越妃回去。宣皇后看着越妃远去的背影，心念一动。倚在文帝身侧，婉声道“陛下该陪越妃妹妹才是，妹妹今日喝了不少”

文帝在衣袖中握住宣皇后的手，含笑低声，“今日是你的生辰，朕应该陪你。阿姮，阿姮不要紧，她明白道理”

说着就侧首低低向宣皇后耳语几句，宣皇后颊生红晕，羞涩含笑，如绚烂绽放的月季。

霍不疑与众皇子臣公饮酒，不想突然后背一沉。他扬唇轻笑，向几人道歉。“诸位请稍后，子晟有事”

四皇子胆子大，看了眼霍不疑的身后，调侃的笑了笑。三皇子看不惯，敲了他一下。沉声道“子晟，去吧”

霍不疑转过身，将裕昌的头移到他肩上，轻抚她的酡红脸颊，“喝醉了？”

裕昌摇摇头，又点点头，瞅了眼食案。霍不疑看去案上只有两个空碗，他想了想好像是什么酒酿，他不喜甜食，所以两碗都进了裕昌的肚子。他目光绵绵，“我陪你去休息”

裕昌被醉意弄的昏沉的脑子，霎时清醒不少，她斜睨了眼霍不疑，声音娇柔，“不要，我自己去”

“女莹，我陪你去”霍不疑被那一眼看的心醉，指尖轻轻蹭她的手心，声线低低柔柔，让人乱了心窍，失了心智。

“不要，没安好心”裕昌勉强保持理智，缩了缩身子，口吻里有了几分恼意，偏生落在霍不疑耳中，声声婉转，似怒非嗔，听着像是打情骂俏。

他低头，薄唇凑到裕昌耳畔，鼻息急促，“我想阿姊了”

“霍不疑”裕昌是真生气了，霍不疑总爱在榻上唤她阿姊讨便宜。平常她也吃这套，可这是宫里，而且还有那么多人在场怎么可以。她蹙着眉，试图推开他，但男女力道悬殊，加上醉意来袭，裕昌的力气更多像是软软的棉花。她泪水不禁在眼眶打转，霍不疑一看裕昌似要哭泣，急忙松了力气，给裕昌擦眼泪，“我不好，不逗了。”

裕昌抽抽鼻子，“我要去休息”

霍不疑在她如玉耳垂上亲了亲，低声道了个“好”字。又唤过宫人把裕昌扶去休息，等裕昌离开，他才继续交际。

岑安知送越妃回去，行到半途，越妃便要岑安知先回去，她自己走。岑安知原是不肯，但越妃执意如此，他只能无奈答应。

幽深的宫巷因夜寒被笼上薄雾，月光照着前路有些模糊，并不明亮，唯有宫人引路的灯盏，如跳动的心，微光细细。隐隐有丝竹声入耳，越妃不禁笑出了声，惊的宫人们都停住了脚步。她想起初时不高兴文帝再娶，总是把人踢出屋子。放狠话让他爱去哪去哪，但文帝要真敢去宣皇后那，她又会大闹一场。不是装病，就是摔东西，可劲的折腾文帝。她越姮从来都是一个霸道的人，做过故意把文帝拽到自己屋子，有刻意跟她宣神谙针锋相对，非要文帝分出一个高下。后来自己渐渐地回转过来，明白自己做的毫无意义。

漫漫长街，高陡宫墙，仿佛没有尽头。她望向长秋宫的方向，泪水淆然而落。她少时想要独一无二的情，无人可比的爱。如今却也学会分享，懂得了贤惠。这些年她哭哭笑笑，以为心早就麻木了。不想自己还是那个热血的越姮，她的情独一无二只许一人，但文崇却可以轻易将心劈成两半，爱这个，护那个。她紧紧按着心口，心里一阵一阵发凉，这便是帝王啊！卫太后那日的话又重新回荡在越妃耳边，“阿姮不可贪心，因为你想要的是不可能的东西。”她声音刺寒侵骨，“你渴求一个帝王的爱情是在做梦，不要追求他情，只以平常心待他，你能走的更远”

越妃记得那时她回答卫太后他们有誓言。现在想来誓言的可贵之处，在于说出口的那一刻，是真心的。可凉薄之处，却是无法兑现的怨憎。她全身的力气在这一刻被抽空了，只能倚靠在墙边。宫人们也不敢上前，只能守在越妃身边。良久越妃突然轻笑出声，熬吧，熬到子端能独挡一面，她也算尽力了。她这样想着踉跄起身，手腕上的玉镯撞击到墙面。只听“啪”的一声，有什么东西落在了越妃身后，可她头都没有回一下，只径直离开。身后的宫人捡起地上的东西借着月光一看，是碎成两半的玉镯。她张口欲言，却被越妃身边的女官制止。女官只将东西用手帕包好，抬头看了眼越妃颤颤巍巍的身子，继续低头走路。

越妃似乎没有任何感觉，她的手在流血，滴滴血珠从指尖滑落至衣裙上与泪迹相融，如绽开的朵朵寒梅，她独行于风雪中，不能回头。

“我文崇今日求娶越姮，今生只许她一人，白首不离，此生不弃”

一生一世很长，女郎不可当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