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一章

【提示】本文半原著，半私设，本文对程少商，宣皇后不友好。

弘文殿内，众人饮酒论事，忽闻一声“裕昌郡主到”

就见一名女子殿外走了进来，生得肤光胜雪，双目犹似一泓清水，温润姿容如清风徐来，逼退一殿的繁花似锦，带来和暖舒适。

文帝斜睨一眼霍不疑，见他注视裕昌，丝毫不将程少商放在眼中。一瞬挑起眉头，论容貌程少商确实胜裕昌不少，但程少商锋芒太露，不讨霍不疑喜欢。他摸了把胡子，垂下眼眸，也不能说程少商不招人喜欢，只是霍不疑更加喜欢裕昌罢了，不管裕昌什么样他就是喜欢，程少商再好也不招他喜欢。

裕昌眼眸微转，不经意间扫向一旁的霍不疑，便见程少商也在他身旁，不禁握紧了手。但随即目光微垂，恭身拜倒，神色自若“臣女参见陛下”

文帝和蔼一笑，“不必多礼，朕与众卿正论纸张造成，利在千秋。可见裕昌你有心啊”

一时之间，无数人赞赏蜂拥而起，可裕昌却淡淡含笑，面上没有丝毫的自得，等到众人说完了，才微笑道：“陛下，此乃蔡翁与李翁之功，与臣女不过举手之劳”

“不可这么说”文帝摆摆手，笑道“若无你慧眼识人，又投入心力钱粮，如何能成”

裕昌平和浅笑，“陛下若如此说，臣女斗胆求陛下恩典”

文帝瞅了眼霍不疑，朗声道“你说”

“臣女请陛下恩赏李翁与蔡翁，令天下有能之士闻声而至”

裕昌话音刚落，文帝便立起身，十分欣赏的看着裕昌，“好，裕昌朕准你所请。封二人为郎爵，可承袭两代”

众人闻言都起身向文帝举杯道“恭喜陛下，贺陛下喜得良才”

在场都是人精，哪能不知道文帝的意思。这是千金买骨，吸引民间能工巧匠。郎爵不过芝麻绿豆大点，送出七八十个也没啥，更何况文帝只让承袭两代，就是个萝卜，吊着人干活的。

文帝一杯饮罢，笑容如艳阳，“裕昌”

“臣女在”

“朕今日也要赏你，来日定为你选一位如意郎君”

裕昌心头一跳，有些吃惊的看着文帝，但旋即明白了文帝的意思。恭声道“谢陛下”

文帝这话一出口，众人立刻将目光徘徊在霍不疑和裕昌身上，陛下这是打算把人拆散啊，可是看霍不疑那咬牙切齿的样子，很明显是等宴饮结束，要和文帝好好掰扯一番。但裕昌郡主好气度，面色平静，唇边淡淡浅笑，仿佛这事跟她毫无关系。难不成是霍不疑剃头挑子一头热

宣皇后看着文帝也是满目犹疑，但文帝拍拍她的手，示意她放心。汝阳王世子妃当场就要跳起来，被汝阳王世子死死拽住。霍不疑从文帝话出口，就想问个明白，但这样的场合，他不能质问文帝，只能咬牙忍下。

文帝命裕昌回席，宴饮重开，刚刚的事情如同石子落水乍惊波澜，随即又恢复平静。大家又开始你一言我一语的说起政事。

让卫勉十分讶异的是裕昌，她居然也懂这些，还能说出个四五六。甚至向文帝提出书写简化字用于公文，理由是她游历四方时，见许多小吏与百姓不曾读书只懂简化文字。所以她想让政令通达自然是让那些最底层最普通的人看懂才是最重要的。一番话把文帝等臣公说的一惊，但文帝也觉得不错，他少时乡间种田，那些里正村长就是只懂最简单的字，如今用于公务书写的文字确实过于复杂且绕口。他们怎么会懂说的是些什么，最终还是需要地方小吏解释，但解释成什么样就掌控在小吏手中。若人人都懂，政令就可以直达底层，普通人被蒙骗的可能性就大大降低。

文帝大手一挥将事情交给了最好诗书的四皇子，命他与经书博士们一起编纂简化字文本，以便众人学习。

裕昌浅浅一笑，所谓教化自上而下，这样大家有样学样，才能改变。文帝有心便能成事，哪怕现在不成，将来也会成。她举杯欲饮，却见对面一位儒雅郎君朝自己举杯颔首，她想因是前几日听说过的卫勉，于是颔首回礼。

卫勉见裕昌双眸婉若秋水，潋滟出盈盈柔情，心中对她起几分探究。他一杯饮罢，按照文帝的说法，想来自己是可以与这位裕昌郡主交际一二的。

宴席上觥筹交错，程少商的风头很快被裕昌盖了过去，原因无他一个靠做吃食在陛下面前有几分脸的，如何及的上有才又能的裕昌郡主。程少商心中愤愤觉得这些不过是小事她也会，裕昌有什么好得意的。宣皇后见程少商挤在霍不疑身边，也难以插话。她几次出言都被人驳斥。心中暗叹一声，程少商还是学识不够，别人说东她说西，霍不疑自然会觉得厌烦，她再看太子妃与太子同在几位臣公那交际，礼仪得体，事事回应。宣皇后再不喜欢太子妃，也不能昧着良心说太子妃在这点上做的不好，这就是多年宫中生活带来的教养，再观程少商她再聪明，再美貌，一朝一夕间也脱不了身上浮躁的乡野气息。宣皇后无奈向文帝道自己微醉，带着程少商回了长秋宫。

宣皇后与程少商的离场并未改变什么，文帝未让储妃等人一同离开所以她们依旧陪伴自家郎婿交际。裕昌看去除了虞侯崔侯以及吴大将军等人，还有越妃的三位兄长，大越侯，中越侯，小越侯，也都到了。只是他们三人都拉着三四皇子在说话。三皇子妃十分懂事的退出他们几人圈子，万萋萋因产期将近所以没有陪伴四皇子。

至于太子则被太子妃拉着和几位重臣交际，楼太仆一旁帮忙圆场。裕昌默默叹了口气，按照道理太子该坐在那大家上赶着和他搭话。到咱们这位太子这恰恰相反，他上门搭话，人家还嫌弃他不会说话，要不是有楼太仆从中转圜只怕说不到几句就要冷场。不过也不怪无人与太子搭话，毕竟太子母族宣氏自来与乾安一脉捆绑在一起，裕昌曾听汝阳王说过，景阩诸臣中不少人与乾安王一脉都有血仇。汝阳王世子也曾说过，打仗时乾安老王爷四处投机取巧不肯奋力冲杀害了不少人，连家中几位叔伯也有在乾安老王爷手里吃过苦头，也就占着自家姓文，乾安老王爷不敢下死手。景阩诸臣中多有家世不出众者，被乾安老王爷暗下死手。其中小越侯的结义兄弟更是被乾安老王爷暗害致死，所以小越侯因为此事也一直和宣皇后一脉不对付。如此想来越舒禹对五公主能好到哪里去，这一家子人只怕都恨不得五公主吃尽苦头才解心头恨。

由此便要说到朝堂上的诸臣大致分为两类，原籍景阩郡的，以及非原籍景阩郡的。细分下去景阩诸臣中，又因文帝原籍景阩郡内的丰县，越妃原籍隔壁饶县，最初起兵之时，这两县出人出力最多，追随最久，是以这两县出来的又被称为‘丰饶功臣’。虞越吴崔这样的，属于‘丰饶功臣’；如尹姁娥的父亲尹治这样的，属于‘非丰饶功臣’的‘景阩诸臣’；如袁楼万程这几家的，虽然投奔有早晚，贡献有大小，势力有强弱，但都不属于以上两个集团。如袁慎的父亲，曾在文帝危难关头举家相助，称得上功勋卓著，深得帝心，但乡音难舍，乡俗难改，景阩诸臣依旧觉得老乡更亲近。

再往下即便同样来自丰饶两县，有虞侯和越氏兄弟这样出身望族的，也有吴大将军这样出身贫寒的，还有崔侯这样出身商贩小户的。就像同样是后来投奔的，有袁楼这样原本就独当一面的巨家世族，也有万家这样的当地大家，还有程少商亲爹那样泥腿子出身的。想到这裕昌下意识的看向霍不疑，他的父族霍氏是功臣集团核心中的核心，若霍翀将军还在如今的朝堂又另一番场景了。

霍不疑察觉到了裕昌的目光，回望向她的刹那，裕昌又把目光垂下。霍不疑心中暗暗发急，恨不得即刻上前和裕昌解释清楚表明心意。

“子晟，子晟”霍不疑一旁与他交谈的两鬓斑白儒袍老伯，捻须笑道“你心不在焉啊”

霍不疑勉强一笑，并不言语。老者望向裕昌的方向，叹了口气，“子晟，你须心中有数”

霍不疑轻声道“梁州牧放心，我明白”

原来这位老者正是河东梁氏梁无忌，梁家的当家人，此番一是入都述职，二是贺宣皇后寿宴。

一时宴饮已毕，裕昌遣宫人向卫太后与五公主告辞，随后便与汝阳王世子夫妇一同离开。只是离去前霍不疑不顾人来人往，当着汝阳王世子夫妇的面，就拉住了裕昌。他紧扣裕昌纤细的手腕，急切的道“女莹万事有我，今日陛下说的话你不要放在心上”

裕昌垂眸不语，霍不疑心急如焚，不禁使上几分气力，“女莹，你放心，我不会让你受任何委屈”

汝阳王世子夫妇对视一眼，汝阳王世子一把拽住霍不疑胳膊，扯开他的手把裕昌挡在身后，汝阳王世子妃把裕昌搂在怀里，就听汝阳王世子道“霍将军咱们好聚好散，你看陛下都是这意思了，你就……”

“不要说那么多废话”汝阳王世子妃死死的盯着霍不疑，眼神凌厉，“霍不疑，裕昌这些年尽心尽力为霍氏，也不欠你家什么，你别来祸害她”

霍不疑闻言心头一阵怒火上涌，但那是裕昌的阿父阿母，他强忍着不悦。恭谨道“妇翁，妇姑，我……”

话音未落，汝阳王世子妃眼睛瞪的像铜铃，喝道“你瞎喊什么”

她的高声引来众人侧目，眼看越来越多的人聚集过来看好戏，女儿又是一副黯然伤神的样子，老好人汝阳王世子也生气了，低骂道“霍不疑，我们跟你好好说话，你不要得寸进尺。我们家好歹是宗室，你以为仗着陛下就能欺负我们，做梦。就是陛下也要顾及我阿父这个唯一的宗室长辈。”

汝阳王世子妃也在他身后，附和道“没错，你敢闹。我就和君姑去找太后，你看陛下保的住你吗”

霍不疑的目光落到裕昌的身上，“女莹”

裕昌面上却一片平静仿佛没有发生过，道：“霍将军与我说的任何话都无用，裕昌只能听陛下旨意”

霍不疑心中一颤，阳光刺目，如针芒戳着他的眼睛。他默了片刻，坚定的道“你等我”

裕昌淡淡一笑，轻声道“阿父，阿母我们回家吧”

霍不疑目送裕昌登上马车，他明白说什么都无用，只有文帝改变主意，正式下旨赐婚才是板上钉钉，于是转身往崇德殿去

马车内裕昌倚在汝阳王世子妃身上，心思不知去往了何方，原来什么都改变不了，故事依旧往该既定的命运再走。她眼眶中突然掉下什么东西划过脸颊，落在了汝阳王世子妃的手背上。汝阳王世子妃叹了一声，抚着裕昌的头，道“阿父阿母在，不怕”

裕昌抓紧了汝阳王世子妃的衣袖茫然失措。

等回到汝阳王府，世子妃先送裕昌回了院子，安顿好她，又嘱咐七月今日要小心看着裕昌。才转回往正堂去

汝阳王夫妇听了世子所言，先是吃惊，后又觉得恼怒。怎得他家的宝贝就由着文帝摆弄。

汝阳王妃嗤笑一声，“我就知道，那个没心肝想的只有江山天下和他的宝贝皇后”她望向汝阳王，愤愤不平地道：“你当时还说他好，你看他有没有把你当长辈”

汝阳王闻言，立刻蹙眉道：“慎言”

“慎个狗屁”汝阳王妃直接不文雅的骂了出来，她指着汝阳王，怒气冲冲的道“先头女莹嫁到霍家，陛下多少好话说尽。如今不需要女莹，他大手一挥就把女莹给顺手丢了”

汝阳王世子急忙出声制止，“阿母话不能这么说”

“那你让我怎么说”

“总之……”

“啪”的一声脆响，汝阳王手边的茶杯已经重重落在地上。汝阳王妃先是一惊，随即眼眶里的泪水不停地打转，“你个窝里横的，不去跟文崇干仗，倒把脾气发到我身上了”说着就嚎啕大哭，“我去找姒妇评理，你个没用的。姒妇，你看看文徐欺负人”

汝阳王世子一个头两个大，正是左右为难的时候。刚进门的汝阳王世子妃见这个阵仗吃了一惊，也默默躲在门口不敢露面。

汝阳王咬牙看着汝阳王妃，低声道“别嚎了，当心惹来祸事”

汝阳王妃的哭声戛然而止，她面色僵硬的看着汝阳王，就听汝阳王轻轻叹了口气，“这婚事说来说去是陛下有心为太子增加捆住霍不疑的筹码，我们家又不打算站队，陛下这是以防将来”

这下轮到汝阳王妃磕巴了，“不至于吧，咱们，也就是……”

汝阳王一个冰冷眼神，汝阳王妃踉跄几步，被汝阳王世子扶住坐在榻上。汝阳王世子声音带着无奈与可惜，“阿母，太子他看着稳如泰山，但实际上是否稳当只有他自己知道”

汝阳王妃对上汝阳王世子的郑重的目光，心中还是不甘，一把抓住汝阳王世子的手，忍不住道“这跟裕昌有什么关系”

“阿母，要是太子将来有个万一，霍不疑碍于咱家不愿伸手帮忙。您是陛下会想什么法子帮自己儿子”

话音落，汝阳王妃一愣，看着汝阳王世子已然哑言，心中不免生出几分哀痛来。汝阳王世子神情却是如此的平静，淡淡地道：“这事陛下之前就暗示过我，但我看女莹和霍不疑一点问题都没有，以为是陛下随口一说。如今看陛下早有此心，只是碍于太后没有显露出来。”他唇角泛出一抹苦笑，“这事说来也不复杂，估计是女莹一开始和霍不疑闹脾气，两个孩子不过是闹着玩，可陛下当真。今日我看霍不疑对太子并不热情，对东宫事务更是不管，想来也是有脱手的意思。霍不疑这是为女莹，不想把她掺和那些事情里去”

汝阳王看了汝阳王世子一眼，沉声道“陛下既早与你说过，为何不告诉我”

汝阳王世子恭谨道“阿父，我也没想到陛下，真的就不顾太后……”

汝阳王冷哼一声，厉声道：“鼠目寸光”他眼神冷峻，“为君王者岂会为温情所累。于姒妇而言，太子德行才能皆不出众。霍不疑娶了女莹就是站在她这一边，如何能允许霍不疑再去替太子收拾烂摊子。所以思即将来陛下就不能让霍不疑娶女莹，让太子走到无人相帮的地步。”他顿了顿，“宣越两家，旧臣与新臣之间必然有一战，太子这方有霍不疑，才能无论胜败都安然无恙。”

他声音低沉并无一丝起伏，字字如锋刃挑拨着在场众人的心神。这才是真正的一国之君，制衡之道。汝阳王妃心中越发的害怕，她战战巍巍地道“可是，可是，女莹她无辜”

“什么无辜不无辜的，生在这皇家哪有不无辜的”汝阳王大袖一挥，朝汝阳王世子夫妇道“婚事是不成了，不许你们去烦女莹。只要她高兴，想干什么都行。你们也别怕花钱，我还有些体己都给女莹，够她过自己的快活日子”

汝阳王世子夫妇对视一眼，只能勉强一笑，恭声应下。汝阳王妃倒欲言又止，但也明白大势所趋，谁能也不改变，只得默然不语。

作者原著里宣皇后是明白太子的处境，知道朝堂上景阩诸臣看她和太子不顺眼。那么问题就来了，她为什么觉得五公主只要乖乖的不惹事，小越侯一家就会对五公主好。也许是觉得熬到太子登基就行，也许是压根不在乎五公主在小越侯家过得好不好。事实上就算五公主乖巧懂事，小越侯看五公主不顺眼，就能找出无数的事情让五公主不痛快，哪怕她是公主，嫁了人总有受人掣肘的时候。任由五公主嫁给小越侯世子，就是拿女儿给仇人一个发泄的地方，这里庆幸原著五公主不好惹，关键时刻能保护自己。万一乖乖巧巧的，估计没两天就被小越侯一家弄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