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九章

【提示】本文半原著，半私设，本文对程少商，宣皇后不友好。

事情的最后是以黄驸马和黄侯夫妇进宫好说歹说，又哭又拽才把大长公主带走作为结局，文帝也确实如翟媪所料的那样歇在了长秋宫。晚上宣皇后换了寝衣，坐在梳妆台前梳头。不由又想到今日大长公主说的话，她鼻尖一酸就要落泪。文帝正从屏风后转出，宣皇后急忙擦了擦眼睛，文帝瞧见，关切的问道“怎么了”

宣皇后浅浅一笑，“烛烟迷了眼睛”

文帝看看殿内燃着的桦烛，味香且无烟。怎么可能迷眼睛，定是想起白日里的事情，于是他来到宣皇后身边，拍着她的肩，“神谙不必多想，大姊她只是忧心母后的身体，所以才会如此”

他的声音低沉悦耳，仿佛春风轻拂在耳边，十分动人，听的宣皇后心头暖暖的。

她倚在文帝怀里，唇边荡起一个柔和笑意，眼波滟滟，动人心魄，“陛下妾明白，但又想到大长公主说的对，妾确实没有服侍在母后身边”

文帝笑道“神谙想多了，小五和子恬不是在照顾母后吗”他声音里莫名多了些无奈“母后也不喜欢那么多人在身边，说一个个看着她像坐牢一样，不然怎么把朕给赶出来了”

他说完这话，把宣皇后给逗笑了。可她心中突然想到一人，急忙抓住文帝的手道：“陛下往妾这来，长乐宫可去了？”

文帝一怔，随即拍头苦笑道：“朕给忘了，一出长信宫就听翟媪遣人来说，大姊在你这，一时倒忘了阿姮”他心中有几分歉疚，本来越妃在他这受了这么大的委屈，应该先去看她，然后再来瞧宣皇后才对。他眼底浮现带出愧意，委屈阿姮了。

“那陛下快去看看她”说着宣皇后就开始推文帝，反被文帝在怀里搂的更紧。

文帝笑着轻吻她的额头，柔声低低道：“都这个时辰了，阿姮定是睡了，不折腾。而且神谙不想朕吗”文帝忽的把宣皇后腾空抱起，笑意深绽，仿佛烛火上爆出的一朵明艳的烛花，“朕想神谙了”

听到这里，宣皇后抬起眸子定定地看着文帝，心头不自觉的涌出一丝暖意。眼前这个人，予以自己这样的温柔，自己如何舍得放手，要是能一直这样走下去该多好，今后的日子里只有自己和他相濡以沫、相守白头。

文帝此时已经把宣皇后放在榻上，伸手抚了抚宣皇后的头发。神谙永远这般柔顺温婉，不似阿姮倔犟耿直，半点不饶人。若是阿姮此刻定已经翻身做主人，扯着他的衣襟。唯有神谙柔情似水，如暖风荡漾，碧波轻澜。

“神谙还没告诉朕，想还是不想”他言语中流露难言的温情

宣皇后抬手揽住文帝的脖子，望着帐顶，低声道“我想你”

文帝顺势解开宣皇后的丝绸寝衣，含笑不语。软烟萝纱帐如流水静静蜿蜒地下，笼出一个独属于他们的小小天地。

今夜的长乐宫静谧的过分，越妃倚着门框望着远方。今日文帝从长信宫出来，她就在等，一直在等。

宫人悄声来到，越妃缓缓开口，“什么时辰了”

“禀越妃，已经子时一刻”

大殿深处铜漏水滴的声音在一片静谧的衬托下越发清晰可闻，越妃的目光也逐渐变得死寂。她知道大长公主进宫找宣皇后麻烦，知道文帝半路就去处理这事，只是没想到他竟然忙的，连派人来说句话问问自己的时间都没有。前所未有的酸楚与愤怒缠绕在她的心头，她觉得胸口堵得慌，下意识的扶住了门框，眼前有水气氤氲上来蒙住了她的眼，胸间窒闷得几乎透不过气来。她只能死死咬住嘴唇，努力为自己争取一丝清明。

不知过了多久，越妃淡淡道“睡吧”

她离开之时脚步已乱，宫人急忙扶住她，但腕上的玉镯还是不小心磕到门框上，只闻“铛”的一声，越妃抬手看去，玉镯上有了几道细碎的裂纹。

何以致契阔，绕腕双跳脱。越妃脑中忽的蹦出了他们定情时文帝对她的许诺，原来无论什么关系，总有情分被消耗殆尽那一刻，缘分到头便是终点，没有谁对谁错，只是到头了。不是不爱只是有了更爱，不是不记得只是有了更值得挂心的人。她不在理会这只即将断了的玉镯，只是默默走回内殿。

文帝赐婚的旨意到达王家时，王淳算是彻底松了口气，王姈的婚事一波三折，如今有文帝明旨赐婚再也出不了什么问题了。王姈扶起王淳，反被王淳握住了手，“阿姈，好好备嫁吧。”

王姈勉强一笑，心内却有无数思绪翻滚。这样一道旨意对于自己和袁慎来说究竟是好还是坏。

“阿姈，不要多想”王淳满目中心疼，文修君那个德行，自家又是这样。就算真和袁家结了亲，最后能不能为王姈撑腰还要两说。如今有了这道圣旨，王姈也能抬头挺胸的在袁家，谁也不敢动她。

“阿父，我明白的”王姈浅浅一笑，安慰王淳，“袁慎可是都城有名的才子，女儿嫁他没有什么不足”

“胡说，他袁慎好，我女儿也不差，他娶你才是几世修来的福气”

王姈噗嗤一笑，揽着王淳的胳膊，“阿父，哪有这么夸自家女儿的”她顿了顿，想起文修君来，神色带出几分落寞，“阿父，阿母那……”

王淳一愣，随即明白过来，成婚当日文修君可是要出场的，可文修君那个样子实在是，实在是无话可说。刚回来那阵子又摔又砸，对阿姈也是非打即骂。让她安稳出席婚礼，实在有点难，万一出现了给阿姈添堵，还不如不来出现呢。他沉下脸，转开目光，“我去和你阿母说，要是说不通，就不让她出来了”

“阿父，这怎么成”王姈忙道

王淳制止了王姈，蹙起了眉头，神色凝重的道“阿姈，实在不是阿父狠心，这门婚事上有太后陛下，下有袁家王家的那些亲朋好友，不能出一点差错。”他停了停，长叹一声，“要是你阿母想不通硬是闹起来，不说上面怎么交代，就是家中那些老一辈怎么看”

王姈明白话是这个道理，可文修君关着总不是个事啊。王淳拍拍王姈的肩，勉强扬起笑脸，“你放心，咱们也是朝最坏的打算看，要是你阿母想通了，哪有那么多事，好了回去吧”

王姈也笑了笑，道“是，阿父”

夜色暗沉，轻缓飘进昏黯的祠堂内。早已过了掌灯时分，梁夫人却依旧跪在牌位前，袁慎不知何时进门，站在她的身后。烛火一盏一盏幽灭不定，烛泪一滴滴滑落于烛台上，那淡淡的烟火气，将室内笼罩在一片薄雾中。

“善见，婚事已定，将来要好好待王娘子”

听到母亲关心起自己的婚事，袁慎自嘲般苦笑了一下“阿母是担心我会待王娘子不好吗”

梁夫人转头看向袁慎，叹了一声，轻声道“阿母问过你身边的人，所以略知一二”

袁慎心头豁然一松，似一根紧绷的弦骤然蹦断，反而轻松不少。唇角浮起一丝了然的笑意，原来阿母是知道的，知道自己对程少商的在意，所以那时皇后让娶王姈，阿母劝过自己以后，就由着自己折腾了。不管是煽动王淳退亲还是硬撑着不肯提亲，她都是默许了，甚至在背后支撑自己，让自己做想做的事情。袁慎忽的跪下，郑重叩首，道“谢阿母成全”

梁夫人幽幽叹了一口气，道：“善见，事已至此。已经无力改变什么”她自然知道寻一心爱之人白首到老是何等幸福。但事事难料，总不能两全。

“我懂阿母的意思”他凝视梁夫人，徐徐道出多年的苦涩，“从我年少起，儿就筹算过新妇人选。家世、门第、名声、父兄官秩，姻亲牵连的势力派系，还有品行才学，包括容貌我都想过。可见久了你与阿父二人，不同吃不同住，甚至各自怀念心上人后，我便不想成亲了。”他神情落寞，“若世间姻缘都是如此，为何还要成亲生育子女，祸害下一辈？”

听到这，梁夫人渐渐低下头，缓缓道“是我们为人父母的对不住你。”

袁慎却释然一笑，“都过去了阿母，过去了”

“善见，阿母对不住你”梁夫人拉过袁慎的手，她心口发热越发想哭，但怕惹袁慎难过，只得忍住。“你可不能对不住王娘子”

袁慎一怔，缓缓垂头，梁夫人声音温柔拂过袁慎耳边，“善见，程娘子与你再无可能，你要放下”

梁夫人声声入耳，也如利针扎的袁慎心上刺痛。他不禁开口反驳，刺痛母亲，“那阿父阿母怎么不放下”

梁夫人心中酸涩难言，眼眶中涩的生疼，却一滴泪也流不出。她茫然而麻木得道“我和阿父之间相隔万水，纵然放下也回不了头，所以阿母只盼你不要走这条路，对王娘子来说太不公平了，她是无辜的”

幽幽暗暗的烛光里摇曳着一颗虚弱而空茫跳动的心，袁慎的眼神中多了几分落寞“阿母，她与儿，只是儿一厢情愿罢了。”他的语气里骤然失却所有温度，“是我，喜欢她的洒脱，艳羡她随心所欲。自顾自的想让她成为一个合格的袁氏宗妇，与我相守一生，殊不知是我多想了”

梁夫人听完这番话，心疼地拍了拍袁慎的手，“阿母觉得，既然无缘就不要强求，王娘子性情品貌皆好，也许你们二人更适合。善见，放下过去，试一试”

袁慎低头不语，只是沉默。

二皇子的事情在都城闹的大，消失的也快。卫太后派阿然去看过二皇子，又许二皇子妃入宫陪伴，虽然二皇子不得出府的禁令仍在，但很多人都明白大事已完，二皇子不过是熬过这段时间就好了。

大家转头把目光放在王姈和袁慎的婚事上，本来文修君出事，王姈和袁慎的婚事又被袁家一再拖延，大家就觉得肯定要完，可没想到文帝下旨赐婚，卫太后还特地命人送了一对玉璧给袁慎指名是给王姈做聘礼用，这下袁家挨不下去了，只能乖乖上门提亲。定亲宴当日袁慎撑出的那副笑脸，对比王淳的高兴就有点黯然了。在场的臣工与贵妇们只道王姈婚后怕要吃苦头，但转念想想胶东袁氏的宗妇，又由文帝赐婚，能吃什么苦头，袁慎怕才是被拿捏的那个。

时间一晃而过，文帝总算恢复正常上下朝，每旬必与股肱重臣宴饮，三天长秋宫三天长乐宫的日子，大家也算松了口气。裕昌的纸也功成，于是趁着这次汝阳王世子夫妇入宫参加宴饮，请汝阳王世子将纸张呈现上去，又怕汝阳王世子说不清，还让蔡翁、李翁同去，也是兑现自己让他们面见文帝的承诺，而她则进宫去看卫太后。纸的大功告成是裕昌尽心的结果，该由她向文帝呈现，但裕昌想在纸这件事情上她已经占了好处，不可一点余地都不留，不如让汝阳王府一同跟着沾光，正是老话说的自己吃肉也要给别人喝汤的道理。

万里晴空一碧如洗，日光从朗朗无云的天际飘然洒落，使得整个宫城浸沐在一片华彩流丽中。裕昌到长信宫时，卫太后还在休息，自打这场大病以后，卫太后精神不佳，时常躺着。她想着来的不巧，要在外头等等。正巧遇到五公主，她穿了一身鹅黄色云烟衫绣着秀雅的兰花，整个人似乎清瘦不少，身子纤细得如弱柳。可知五公主最好吃喝，如今却……裕昌不忍在想，浅笑道“五公主，安好”

五公主轻盈行了一礼，眉目含笑道：“阿姊安好”她看看内殿，“大母还有一会呢，阿姊来早了”

裕昌笑道“是啊，我来早了。公主可有空咱们去院子里逛逛”

五公主含笑点头，两人相携往院子里去。长信宫院子里种着许多鲜花，两人边看边聊，裕昌忽的拉住五公主的手，满含歉意的道“小五，之前我就想来，可进不来，所以……”

“阿姊，我知道的”五公主拍了拍裕昌的手，淡淡道“那个时候出不去，进不来的哪指阿姊一人，更何况父皇那个时候见一个训一个，连十一阿兄还被父皇训过呢”

裕昌噗嗤一笑，这事倒是真的，明明一件很小的事情，可文帝似乎是借机发泄怒气，突然劈头盖脸把霍不疑给训斥了一顿，把一众臣公吓得够呛。

五公主折下一枝桂花轻嗅着道“这个好，摘下来给大母做桂花糕和桂花蜜”

裕昌看着笑容灿烂的五公主，不禁脱口而出，“小五，对不起”

五公主吃了一惊，随即笑嗔道“阿姊何出此言，难不成是没带好吃的给我吗”

裕昌目光中带上些许忧心，“小五，早前皇后食甜那件事，是我不该”

她话音刚落，就被五公主就冷冷道“阿姊这话错了，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况母后是皇后，享天下之养，当为万民表率。”她微微一笑，沉声直言，“若阿姊不说，我才看不起阿姊是个胆小怕事之辈。”

裕昌一愣，片刻郑重躬身行礼，道“臣女静听训导”

五公主忙扶起裕昌，跺着脚，急切得道“阿姊这么做不是折煞我了吗”

裕昌正色道：“非也，言之成理我当听，岂能应年长为尊”

五公主一愣，旋即直起腰，洋洋得意的朗声道：“善也”

说着两人哈哈大笑起来。但笑声过后又是落寞，五公主掐着手里的桂花，愤愤不平，“可惜程少商那个害人精只吃了点苦头，就该把她赶出宫去”

裕昌有些奇怪，程少商吃什么苦头了，于是询问五公主，“程少商怎么了吗”

五公主的怒气蹭蹭往上，“之前家宴储妃挑破程少商尊卑不分，大母赏了她二十巴掌。没过两天她就生龙活虎，和大姑母干仗。”

“和大长公主干仗，程少商是吃了豹子胆吗”裕昌讶异的道

五公主眸光变得充满嘲讽，“她有什么好怕的，还不是母后，母后她……”

她说不下去了，只生气的跺脚，裕昌拍拍她的肩叹了一声，卫太后之所以不强行将程少商赶出宫，主要是因为宣皇后，身为皇后身边可以出现无数程少商，这就需要她抵抗诱惑坚定原则。可宣皇后做不到，卫太后就不能让程少商离开，一个小门小户可控的程少商远比那些不知何时出现不可控的人强。裕昌看了眼五公主，五公主必然知道这个道理，但看着自己母亲身边有这么一个小人，自己母亲还事事听她的如何能不揪心。“小五，这事我也不知该怎么说，陛下那你说说看，或许能成”

五公主摇摇头，扁着嘴，道“没可能，父皇他……”她忽的想起什么，环顾四周，低声道“阿姊我和你说，父皇态度很奇怪，他以前对程少商也不甚在意。可最近这些日子，父皇似乎很在意程少商在母后那学的规矩礼仪怎么样。”她又附耳到裕昌耳边，“今日宴饮本来是母妃去，但父皇特意让母后去还带了程少商，虽然今日宴饮是接待卫氏的人，可也没必要一定要母后去，还带上程少商”

裕昌攥紧了手心，不发一言。她突然想带了一个可能，霍不疑告假多日，今日也是因为卫氏来人他必须参加才来的

五公主见裕昌呆呆的发愣，轻声唤道“阿姊，阿姊你怎么了”

裕昌笑着摇头，这时有宫人前来，回禀道“五公主，郡主太后醒了”

五公主拉了裕昌的手，“阿姊，咱们走吧”

“嗯”说着两人相携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