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恒阳王府
抚摸着华丽的嫁衣,冰凉的珠翠头饰,新娘子在今夜本应打扮好一夜不眠准备明日凌晨就进宫的,司岄悬却毫无心思打扮自己。
她在等。
司崇影至今没有回府。
了芯在一旁望着自家女公子,看她一动不动,心中担忧自家女公子是不是激动傻了。
府门被人打开,司岄悬连忙起身去迎,看见的却是凌不疑与梁邱起、梁邱飞。
凌不疑看着急匆匆出来的司岄悬,笑了笑,不同那日的冷漠不语,今日倒是恢复了正常。
凌不疑怎的还未换上嫁衣?
司岄悬疑惑不解,走上前去。
司岄悬你不也是,新郎官这个时辰出来,有何好事?
凌不疑今日城阳侯寿宴,我要去为他送礼。
司岄悬送礼?
司岄悬眉头紧皱,奇怪的看着一脸笑意的凌不疑。他不是一向与城阳侯不合吗,还是老死不相往来那种,怎的今日如此雅致要去给他送礼了?
又看了看一旁的梁邱起与梁邱飞,司岄悬察觉出了事情的异常。
司岄悬当真?
凌不疑当真。
司岄悬寿礼呢,让我看看。
梁邱起与梁邱飞对视一眼,神色复杂。
梁邱飞少主公贺礼三万钱,正放在府外呢。
见梁邱飞磕磕巴巴开口,司岄悬冷笑一声。
司岄悬贵重贺礼,放在府外?是不是太看得起我们恒阳王府的大门看守了?
司岄悬况且,你们家少主公除了你们俩,黑甲卫一个都没带吧?
见司岄悬识破,梁邱飞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梁邱起则是瞪了他一眼。
司岄悬阿起你也不必怨阿飞,我早就猜到你家少主公会有动作了。
司岄悬冷冷抬头,望向凌不疑的眼。
司岄悬你到底在瞒我什么?无伤!
见司岄悬发了火,还直呼自家少主公“无伤”,梁邱起与梁邱飞瞪大了眼睛。
凌不疑收敛了笑意,他早知道瞒不住司岄悬,只是没想到她那么早就有所怀疑了。
杏花别院那日也是不愿意提前告知她,就怕她独自行动,毕竟司岄悬是个不折不扣的“疯子”,连他都拦不住的那种。
凌不疑孤城一案的幕后真凶……我知道是谁。
司岄悬先是有些震惊,后是一脸不解。
司岄悬那为何不提前告知我?
她心中有个大胆的猜测。
司岄悬该不会是……城阳侯?!
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她捂住了嘴,吓得后退了几步,连她自己都开始否认自己这个荒唐的想法。
城阳侯可是阿狸的生父啊!
她死死盯住凌不疑的脸,不愿意放过任何一个表情,迎来的,是凌不疑闭上了眼睛,缓缓点头。
如同五雷轰顶,司岄悬觉得全身都没了力气,鼻腔一酸,眼眶率先红了。
司岄悬为什么!为什么!
她发了疯似的质问着凌不疑,凌不疑低头看着她,露出悲悯的表情。
凌不疑我看见了。
凌不疑昭昭,我看见了。
凌不疑我就躲在柜子里!我看见了阿父被凌益抹了脖子!砍下头颅!凌益当着我阿父的尸身,什么都交代了……
凌不疑连设计司叔父……他都提前说了……是我没能阻止……
司岄悬听到这话,眼泪模糊了视线,她不可置信的看着凌不疑,一步一步走上前去。
司岄悬你一直都知道……你一直都知道……为什么瞒着我?!!
凌不疑因为我答应了阿狸!
凌不疑的眼眶也红了,他几乎是咬牙切齿的说出这句话。
凌不疑我答应了阿狸,以后跟他一起保护好你!
字字句句,如同诛心,像一块块烧红的铁烙,有力的印在司岄悬的心脏上。
她再也站不住了,忽然大量的消息涌入她的脑海,乱得她喘不过气来。司岄悬瘫坐在地上,呆呆的望着凌不疑流眼泪。忽然又清醒过来似的,往屋内跑去,出来时手里提着自己的佩剑,嘴里不断喃喃道。
司岄悬畜生!我要杀了那个畜生!
梁邱起与梁邱飞连忙上前要去夺剑,司岄悬此时已经疯魔,红着眼提着剑要往府外冲去,见他们上来阻拦,竟将剑刃也朝向了他们。
司岄悬别拦着我!
原本不动的凌不疑伸出了手,缓缓朝着司岄悬走去。
凌不疑昭昭,放下佩剑,让我来解决,好吗?
司岄悬不!你个骗子!我要杀了那个畜生!
见司岄悬不敢伤了自己,凌不疑双指猛的夹住剑身想要抽走,却被司岄悬灵活躲过,她举起佩剑喊着要凌不疑滚开,府中的人都围了过来,束手无策。
凌不疑阿起,拿我的剑来。
凌不疑看着执着的司岄悬,心中一沉,语气也冷了许多。
一旁的梁邱起犹豫了下,最终还是听了令,恭敬的递过凌不疑的剑,又担忧的看向司岄悬。
看来他们预想的事情,就要发生了……
凌不疑举剑,与司岄悬相对,没有一方退让。
凌不疑还记得在外行军时,我们常常比试剑法,如今,让我们再比一场。
司岄悬知道,只有一方见血才可罢休,她才可能有机会去手刃仇敌,也不跟凌不疑客气,他话音刚落,司岄悬便出剑了,直指要害。
凌不疑的武功不是盖的,他灵活一闪,绕腕一刺,司岄悬连忙抵住,两个人打得有来有回。
很快,司岄悬的体力就坚持不住了。胸膛剧烈起伏着,她想吸入更多的空气,却是入不敷出。
凌不疑并没有给她休息的机会,在司岄悬转身躲避上一招式的时候,他剑锋一转,直直插进司岄悬腹部。
剧烈的疼痛从腹部传来,鲜血缓缓滴落,司岄悬低头一看,凌不疑那一剑,完美的避开了要害,也很浅,但对于她如今的状况,却并不友善。
真狠心。
她知道,凌不疑只是想让她暂时失去行动能力,好让他独自去杀了凌益那狗贼。
这样才不会牵连到她,哪怕凌不疑出了事,司岄悬与袁善见也能被保全在外。
凌不疑抽出佩剑,司岄悬捂着腹部,惨白的脸扯出一抹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司岄悬骗子……
凌不疑的眼中露出不忍,但他还是毅然决然的带着梁邱起与梁邱飞走了出去。
血顺着指缝往外流去,“嘀嗒、嘀嗒”,一滴滴血流到地上,司岄悬强撑着朝着府门走去,看着凌不疑离去的背影,她的视线逐渐模糊,直到完全漆黑一片,最后还是重重的倒在了地上。
迷迷糊糊之中,她听见了了芯呼唤自己的声音,还有府中众人的焦急声。用着最后的力气,她从牙缝里挤出了两个字。
少商。
幸好没有换了嫁衣,混沌之中,司岄悬这么想。只希望了芯能听懂她的话,派人去曲陵侯府找程少商。
事实上,了芯也这么做了,她哭着喊人快马赶去曲陵侯府,又哭着让人找医官,还自作主张的让人赶去了袁府。
鲜血一点点流失,就好像她的生命在缓缓流逝。司岄悬忽然好想袁善见,又忽然觉得,自己死了好像也不错,这样袁善见就不用见自己天天在都城招摇了。
血染了一地,就好像一朵妖艳的花儿在这土地绽放,勾人靠近,又动人心魄。
脸色惨白的美人儿一袭白衣被鲜血浸染,就好像那开在地狱奈何桥边的彼岸花,向死而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