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木兰复开遇故人（2）

“但皇上对你的心，你应该是最清楚的。”允祥安慰我，见我茫然抬头，他笑道，“我总算明白皇上为什么让我来接你了。”

我拍了他一下：“不是因为我们关系好？你还不乐意了？”

“这是当然啦，但不止这些，”他受了我一掌，丝毫不恼，说道，“皇上也是让我趁这机会喘口气呢。谢谢你，若曦。”

“你是说，在我身上好找乐子是吧？”我又捶了他一下，却觉得脸上的笑容愈来愈挂不住了。前世这时的我对胤禛允祥兄弟二人的重担还没什么概念，现在亲眼见过他们日夜劳碌、手不停批的样子，便晓得允祥的话中包含了多少不容易。

我的确想过、很多次想过，若是允禵坐上那个位子，一切是不是会不一样、变得更好。方才的万千情绪中，也有一抹失落浮现，我想：倘若能更早几步，回到康熙驾崩前的日子，若我能……

我当然做不到助力允禵登基，实际上，我也不愿意。我到底是不愿意的。

我是最清楚胤禛与允祥二人多么值得如今这个位置，最了解他们的志向和努力的人。

思绪飘到了这里，我忽然觉得不那么怕了。无论这一世我与胤禛会走向什么样的结局，我大概都能接受。大概。

我最先要做的，是保护好上一世没能保护的人。

我从允祥怀里撤出，站起身，抹了抹脸，对他说：“我们进去吧。”

刚进殿门，我提出要先梳洗一番，以此作缓兵之计。允祥的目光轻轻从我身上一过，他道：“皇上倒不介意，只是想见你。”

我道：“也不急在这一时，我又不会插了翅膀跑掉。”说着，想起前世的结局，心中颇有几分酸楚。

他听了一笑，不再坚持。两位宫女仍是梅香和菊韵。我收敛了心神，朝她们笑，细细打听她们原在哪儿当值、是哪里人。她们互相看着，犹豫地看着我，没有一个人先说话。

我知道她们早被提点过、一向怕我，也不再强求，只是请她们将王喜叫来。沐浴时王喜来到屋外，我已经忘了自己当初问了他什么，于是向他打听玉檀的消息，又问他：“李谙达现在何处？”

王喜沉默了一会儿。“我不知道。”他说，“李谙达悲痛欲绝，无法服侍皇上，现在大约正在休养。”

李德全是雍正元年被赐死的，离现在还有些时间。我心里估摸着，开口道：“好，多谢你。我进宫这么多年，全靠李谙达教诲才有今日，如今宫里的事我知道的不多、人也认不全，如何行事，还想向他取取经。”

王喜没有回答。

“你也不用费心去传话，过几日得空儿了，我自己去见他。”我道，意识到自己说话的语气很有几分上位者的味道，怕他紧张，便转了口气、换上往日与芸香玉檀她们打趣的声调说，“也要另找个好日子，和你们一起喝茶聊天。”

王喜低声道：“姐姐说的是。”

我让他回去了，穿好衣服坐在床上，默默想着事。如今重活一遭，我到底该如何做，天意为何？历史会改变吗？还是说，我终究无法改变历史上的一切，而只能勉强救下李德全、玉檀、王喜，这些不曾记录于史册的普通人？但他们难道不也是历史的一部分吗，就像我一样？

倘若我能救得了他们，却救不下八爷他们，也同样挽回不了姐姐、胤禛、允祥的逝去，我难道要眼睁睁地再次看着这些悲剧发生吗？我的结局又会是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