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意

白鹿山不缺吃喝，皇甫仪虽许久不曾交际，然而到底是个妙语连珠的大儒，小辈里没有不尊敬喜爱他的，这次来访，书院师生相陪，给足了熹卿和崔询面子，待到酒足饭饱，行至山下，熹卿眺望山中影影绰绰的烛火，竟生出些许惜别之情。

她最不喜欢繁琐的日子，平日为了躲清闲，几乎足不出户，山中清静简单，满足了霍熹卿对起居生活的一切畅想，倘若以后得遇一良人，同他隐居山林，过闲云野鹤的日子，倒不失为人生至境。

然而这些想法崔询是不知道的，他看到熹卿微微失神，还以为是她因为还没玩够而依依不舍，天色逐渐暗了下来，崔询靠近她，压低声音敦促道

崔询走吧，你若喜欢庄子，我家新置了一处温泉庄，改日请你去玩儿

袁慎知道崔询对自己不满，为了刻意疏远彼此距离，竟还特意表露出这般“抱团排挤”的意思，实在过于幼稚。不过他全然不在乎，只是着急赶路回城

袁慎白鹿山庄可不比别处，此山年岁久远，景致更是独一无二，便是讨清闲，也寻不到这般佳所。此番你们来一趟，师父款待，已是破费，游赏不易，还是知足知止吧

熹卿懒得同他废话

霍熹卿是是是，你出身这里，就不允许别人意犹未尽了

两个人喋喋不休了一天，袁慎显然也没心思同她斗嘴

袁慎我的意思是，再不走就要宵禁了，我可不想露宿郊外

黑天瞎火，月亮也不见颜色，城郊沿途除却鸟虫啼鸣，静谧得瘆人。因是夜行，山路不平，崔询坐不住，便弃了车仗，骑马匹往前探路。他从前在军营里充任过一阵子哨兵，警惕性极高，对于夜行护卫也颇有心得。果然，他才奔出去不久，就发现了异样

崔询不好，前面有异动

霍熹卿怎么了？

熹卿从车窗里探出脑袋，顺着他马鞭所指看去，只见不远处林子里火把通明，十余名黑甲骑兵正四处搜索些什么，因为离得尚远，并不足以听清他们的言语，尚不能辨明情况，熹卿从车内钻出，将挂在车厢两旁的灯笼取下，吩咐家丁道

霍熹卿快，把咱们灯火暗一暗

袁慎听闻有异，也下车来查探情况，他俯身下蹲，挨近附近的矮草垛里，熹卿跟着他的步伐，也小心翼翼靠上去，生怕弄出动静，惊扰了对方。袁慎轻轻拨开叶片窥探起那伙人的行踪，见熹卿跟来，难得指示着和她交流心得

袁慎京畿要道，也算重地，不大可能是劫匪强盗，便是犯上作乱，也不至于如此井然有序

熹卿深以为然，再仔细看去，发现那伙人已准备策马离去，为首的黑衣人甚是眼熟，竟然是梁邱飞

霍熹卿那好像是……阿飞？

袁慎谁？

熹卿重新确认了一遍，才肯定道

霍熹卿是我兄长身边的将军……他怎么会在这？

按理说廷尉府但凡搜查缉捕，都应当穿着象征身份的甲胄以辨真伪，可是梁邱飞一行人等只着便服出动，难道是为避免打草惊蛇？亦或是有何重大要犯，竟然到了需要动用廷尉府高级将领出动的地步……

袁慎听说是廷尉府官员，松一口气，并不打算细究，他快速打断了熹卿的沉吟

袁慎既是廷尉府的人在附近，我们还是尽早离开的好

熹卿难得和他观点一致

霍熹卿你说得对，走吧

马不停蹄的赶路，紧赶慢赶，总算是在城门关闭前有惊无险的回到了家，那日夜间的事情熹卿只当是意外碰见，不一会儿便将疑惑抛开。

不日便是端午，朝中连同休沐放了好几日假，饶是凌不疑再怎么一心扑在公务上，节假也总是要休息的。凌府人少，也没有什么宾客，两个主人的年纪都不大，礼节这类繁杂事物不用多费心，况且他们并不在家里过节——以往节日，都是按例到杏花别院去，给霍君华请安。

霍君华是熹卿的姑母，自从孤城一战，霍家全族战死，她带着年幼的凌不疑和刚出生不久的熹卿漂泊在外，一人带着两个孩子艰难度日，饱受风霜后好不容易寻到丈夫，却意外得知丈夫凌益另结新欢的消息，她悲愤之下抑郁成疾，染了疯病，这些年来从不见客，除却心慕她的崔祐，也只有霍熹卿和凌不疑常来探望。

孤城旧事熹卿不曾亲眼目睹。可全族丧生的事实足以使带着霍氏血脉的女儿震撼悲哀，在那一场壮烈的孤军奋战中，熹卿的父亲、当今文帝的义兄霍翀率军拖住了对手数十万大军，为文帝赢得了起死回生的局面。据传言，霍翀以一己之力手刃数百敌人，牺牲时目眦欲裂，以至于敌军迟迟不敢动手砍下他的头颅；母亲王氏夫人是难得的女中豪杰，当年文帝起事，她二话不说典当嫁妆以充军资。城破当日，才生下女儿的她亲自登上城门指挥作战，最终力竭自焚而亡，更不用说霍翀的几个被枭首示众的弟弟，他们最先殉城，脑袋被敌人拴在马脖子上耀武扬威，死后也尸骨无存。若非姑母和兄长在烧毁了一半房梁的柴房夹层里发现了正在啼哭的女婴，若非历经艰辛漂泊流浪的日子里姑母尽心的照料，襁褓婴儿怎能活到及笄之年，作为霍家仅存的两个女人，便是姑母再如何疯癫失智，熹卿待她也只有说不尽的感激。

杏花别院的门被仆役缓缓推开，熹卿侧目看向兄长，他的眼神有些严肃，有似乎有些无措彷徨，母亲终日痴傻，父亲又是那般薄情寡义之人，身边还有自己这样的妹妹要照顾，兄长在难过时，一定也很需要母亲的关心问候吧。想着，熹卿心疼地主动伸出手，去触摸兄长掌心的纹路。凌不疑的手有些冰凉，也许是终日练武，他的手掌宽厚粗糙，还有不少凹凸不平的茧子，这手并不像一个青年人该有的手，反而应该像做惯了粗活的中年汉子。凌不疑好像感受到了妹妹的心意，一瞬间的瑟缩变成了有力的回复，他将熹卿柔软的小手包裹在掌心里，紧紧攥了攥才松开。

花团锦簇的小院被人精心收拾得干净雅致，霍君华正在侍婢的陪同下坐在小湖边簪花自赏，见到两个孩子向自己缓缓走来，她警觉的站起身，躲到老嬷嬷身边，缩着脖子不敢吱声。凌不疑温柔的走去，朝她跪拜，行大礼

凌不疑拜见女公子，女公子崇祺福绥

熹卿随着凌不疑跪下，口中也称

霍熹卿小女给女公子请安

霍君华自是认不出两人，不过她很快便从自己迷糊的心智里找出了替代的角色

霍君华呀！这不是堂兄家吃白食的侄子吗？

凌不疑笑意不减，更加恭敬温和，生怕惊吓到她

凌不疑许久不见女公子，侄儿备得薄礼，特来拜见

霍君华立马插着腰，横挑鼻子竖挑眼地训斥一气

霍君华又是你，到底是一家人，你若真有点羞耻之心，就该早些自谋生路……这是谁啊？吃白食也就罢了，还多带个人来蹭饭啊

熹卿见她集火到自己身上，立马乖巧地往前挪了几步，陪笑道

霍熹卿姑……女公子，我和他不是同路的，我是霍郎主特意派来伺候您的

霍君华原来是阿兄身边的人，起来吧

霍君华一听是霍翀身边的人，鄙夷的神色稍稍散去，她不耐烦地挥了挥手中的绢帕，熹卿借机靠了过去，扶着她朝里屋走去

霍熹卿谢女公子。女公子，如今到了用膳的时候了，请让小人伺候您净手吃饭吧

尽管霍君华顺从地跟着她离开，然而不知道她到底和已经死去的堂兄有什么“深仇大恨”，导致她不满的白了几眼跟在后面的凌不疑，熹卿又是好笑又觉得心酸，朝凌不疑暗地眨眨眼睛，凌不疑对她报之一笑，对于母亲，雷厉风行的将军从来只有足够的耐心。

霍君华神志不清，心智时常宛如孩童，对于膳食的挑拣可谓到了刁蛮的地步，熹卿充当了她身边侍女的角色，少不得费些心思哄她吃饭。都说“老小孩”，她如今年岁大了，可偏不爱吃素，熹卿担心她多食肉反而不易克化，终于不知劝了多久，她才不情不愿地拾起筷子，去夹碗里的素菜，可还不等霍君华将饭菜送进嘴里，熹卿便见她夹着那菜叶子念念有词起来

霍君华芹菜，我不爱吃这个……谁喜欢吃这个菜……

熹卿唯恐让她想起什么不好的事，连忙上手去撤她的筷子

霍熹卿女公子乖，不想吃就不吃了，还有旁的素菜，小人给你乘碗汤可好？

果如所料，还不等熹卿说完，霍君华忽然发作，她捂着耳朵凄厉地尖声大叫起来，碗里的菜肴洒了她一身，惊得凌不疑生怕烫伤了她，忙搬开食几，她惊恐万分的拍打自己身上的残羹，又突然瞪大了眼睛，凶神恶煞的掐住了为她擦拭衣裙的熹卿，口中还嚷道

霍君华淳于氏，你这个贱妇……你不得好死！

熹卿饶是有些身手，此刻也不敢动粗，唯恐伤了姑母，还好衣领稍厚，堪堪抵得住霍君华的指甲。凌不疑见状，迅速从姑母身后环住她的腰，将她禁锢到一边，见熹卿惊魂未定，凌不疑不忘宽声安慰她

凌不疑熹儿，你先出去

说罢便同下人架着霍君华进了内室。熹卿望着姑母嘶吼着离去，还不及反应，琼华便着急地将她的身子扳过来仔细检查

琼华呀，女公子，你的脖子上有个红印子，都破皮了！

熹卿横她一眼

霍熹卿小点声，这么个小口子，睡一觉就愈合了，若是惊扰了阿兄，可是一个月也愈合不了

凌不疑这人从来严以律己，战场御敌伤疤没少留下，可身子愣是如铁打般，时常报喜不报忧；可对于这个妹妹，他面孔一翻，诸般不放心，便是偶有锻炼时拉伤碰伤，都要被他按着脑袋擦药按摩，出于对伤情的考量，即使完全看不见了伤处，也还是要按着疗程用完药物 熹卿知他的好意，也乐得用他的关心撒娇卖好的满足自己的小目的，然而他这大惊小怪的毛病总归令人不堪其扰，熹卿阳奉阴违多时，这点小事，自是不必让他知晓。

果然，凌不疑刚刚安顿好母亲，便马不停蹄来看妹妹，见着她坐在台阶上悠闲的扇凉，抓着胳膊就细细打量

凌不疑母亲可有伤着你？

熹卿若无其事地拉高衣领

霍熹卿没事儿的，我又不是泥捏的，掐几把也不会坏

凌不疑见她脸色不像说谎，紧张的神情松懈几分

凌不疑你方才都没吃到东西，我已让人蒸了粽子，可还有什么想吃的？

其实方才一团糟，他自己也没吃什么。熹卿支起下颌望天，假作沉思

霍熹卿我想吃炸糕

炸糕是凌不疑从军前最喜欢吃的点心，熹卿也同样喜爱，可惜后来因着军中饮食的规定和他可怕的自制力，愣是将这喜好戒掉了；熹卿因是容易上火的体质，几乎也被剥夺了吃炸糕的自由，若是此番能得寸进尺的吃到一回……凌不疑最不忍看熹卿期待的眼神，挣扎片刻，终于退步道

凌不疑只此一次

熹卿欢快得蹦起来，上手团兄长的脸颊

霍熹卿哎呀呀，你别老是愁眉苦脸的，也别觉得对不起我，我们是一家人啊，你打我训我的时候不同我见外，怎么这时候倒客气起来了？

凌不疑拿下她的爪子，小心翼翼地别过脸，他的视线落在不远处的杏花树上，语气忽地低落下来

凌不疑话虽如此，可始终是我的失职

熹卿摸不清头脑，不知他缘何又无端伤感起来，做妹妹的不是没有一问究竟的坚持，只是兄长不愿意说的事，他向来缄默不语。为了让凌不疑快些恢复正常，熹卿只得不断打断他沉溺的情绪

霍熹卿既然如此，那就好好补偿我吧

凌不疑不假思索

凌不疑你想要什么？

熹卿嬉皮笑脸地逗他

霍熹卿这我得好好想想……如今我虽靠你养活，但府里一切全都是你我共有，那你的军功章，是不是也有我的一半？

凌不疑一愣，转而笑着刮了刮她的鼻子，调侃道

凌不疑你倒是霸道

熹卿背起手，好生好气地看着他墨黑的双眸，一字一句告诉他

霍熹卿我哪里霸道？我最是知足。你为霍家带来了荣耀，还给了我一个家，你这样厉害的少年将军，使我每次说起你的名头都与有荣焉，连带着满京都的贵女都高看我一眼。阿兄，你不用补偿我，也不必觉得亏欠，因为上天对我的恩惠，就是补偿了我这么一个兄长，遮我以风雨，待我如同胞。所以你放心吧，只要你安康，我是那委屈自己的人么？

自古孤寡最易欺，熹卿知道对于父母健在却似无父无母的稚儿和尚在襁褓便全族覆灭的婴孩而言，想要在皇城甚至这世上讨生活并不是一件容易事。凌不疑又何尝不明白，从儿时到青年，无微不至关照熹卿的习惯早已深入骨髓，自打他从柴房内壁刨出嚎啕大哭的妹妹那一瞬，他便从没考虑过养育一个比自己还小的孩童是如何的艰难，可是他仍旧做到了，一个同样以回护之心相待的，懂事乖巧的妹妹，她的顽皮娇蛮在凌不疑眼中从不是骄横任性，她甚至愿意为了相依为命的兄长——冷酷无情的铁面将军去刻意“作恶”，她的真挚令人心疼。世间所有的残忍好似和凌府隔绝开来，每当他风尘仆仆冒着满身霜雪打开回家的门，总还有一丝希望温暖他，时刻提醒他坚持着撑下去，撑到真相大白，报仇雪恨的那一日。

凌不疑不喜欢哭鼻子，年幼时备受欺凌的记忆使他养成了这个隐忍不发的坏毛病，可是当听到妹妹剖白般的宽慰，自六岁以来，不轻弹落泪的男儿红了眼眶。

熹卿和少商并不熟悉，为了安排这蓄谋已久的感谢宴，很是费了一番脑筋。一般邀人过府，总得去打听打听别人的忌口或是喜好，可是少商在京时间并不长，这隐私事怕是难知晓，倘若胡乱一气，又怕别人不高兴。斟酌再三，熹卿决定去万萋萋那探听口风，设宴时候将她也顺便带上。万萋萋虽与熹卿不熟，可还是很给她面子的，如此安排，倒也顺理成章。

于是端午过后不久，熹卿正式写了帖子，邀请程家姊妹和萋萋过府游玩，这是程少商来京后第一次收到女眷善意的邀请，她虽对熹卿的热情有些警惕，却不妨碍她欣然应邀。因是皇帝的养儿女，凌府几乎比照皇子府邸建设，不过凌不疑不喜过度装饰，所以除却他的主屋和正厅，其余地方都由熹卿安排了陈设，若是家中有个女主人在，倒也不必熹卿如此费神，想起兄长渐长的年岁，熹卿决定更努力地推他一把。

熹卿喜爱花草，小院里置了藤架子，各色各样的花种栽成一片，另有猫狗两只懒散地趴在屋檐下，乍一看去不像女孩的闺阁，倒似农家小院。程姎似乎很喜欢这些，熹卿领着她们去看花，特意分享些时新花种时，姎姎对此的兴趣比另外两位真实得多，熹卿把那些种子送她，她的拘谨一下子就成了感激，言谈间的畏缩也明显减轻不少，熹卿虽是个跳脱聒噪的人，但幼时养在皇后身边，一向好感娴静的淑女，两人很快便熟络起来。

至于萋萋和少商，那两人从不是见外的性子，熹卿以诚相待，她们便彻底的放开手脚，尤其是少商，她对熹卿屋檐房梁的设计似乎十分感兴趣，拉着熹卿问东问西，甚至还想见修建房子的工匠，好在冷不丁瞅见熹卿桌案上的图纸，否则霍熹卿真不知道如何同她交代

程少商这是何物？

程少商总算是问到了自己知道的，熹卿松一口气，将那纸张摊开

霍熹卿哦，是我画的暗弩图纸。我见过军营兵器的绘本，发现军中很少使用暗器，正巧去年阿兄征战，我一时忘了为他备下礼物，故而想改组小弩的机关，做成暗器送给他防身。可惜我手脚笨，总不得其法

万萋萋听说是想要改组机关，也凑上来看热闹，不过这并非她擅长，随后大喇喇地摆了摆手

万萋萋这有何难，你不如拿到铁匠铺子里，让工匠帮你研究研究

熹卿道

霍熹卿做礼物，总是不想假手于人的，况且我也是一时兴起，还是想自己动手试试

少商却不做声，看着图纸琢磨了片刻，沉吟着点了点桌案

程少商做机关么……你可有零件放在身边？

熹卿眼睛一亮，将装满零件的盒子拿出来打开

霍熹卿怎么？少商阿姊有办法？

程少商拿起熹卿的制作，仔细摆弄着，又借来纸笔，在那模具上认真描绘，不多时，她便拍板肯定道

程少商你这弓弩大致做的不错，想法也新奇，只是零件选的不对，有些设置不合常理，故而出了纰漏。你只需按着我圈出来的几个地方重新往小量削减，再选一样坚固的丝线固定首要机关，应当就能成事。

熹卿苦恼地泄气

霍熹卿坚固的丝线？我试过铁丝，可惜太粗，普通弓弦又太硬，还有什么丝线合适呀？

少商不假思索道

程少商可有鱼线？鱼线或许可以一试

熹卿恍然大悟，看向少商的眼神崇拜起来

霍熹卿对呀，我怎么没想到！

少商笑道

程少商你在京城长大，怕是没钓过鱼吧，我长在乡野，这些事物，确实比你清楚些。

说罢拿起熹卿桌面上的一把袖珍折叠刀比划起那暗弩的模具来

程少商你这刀倒是好用

熹卿正欢喜少商这么个大救星，随口便道

霍熹卿你若喜欢，就送你吧

熹卿本以为机关之术该是男儿才擅长的东西，不曾想遇到个这般与众不同的女娘，欣赏之情油然而生，正思索着如何投其所好结交一番，便听琼华忽地靠过来告诉

琼华女公子，少主公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