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云戈靠在椅子上,她已经连续好几天来这里混了个眼熟了,跟工作人员也取得了联系,这个年份不发达的管理体系于她来说的优点是、她这样一个人很容易就成为了其中的工作人员。
贺云戈弯了弯嘴角,她搬起旁边的箱子,虽然是在后台工作,她已经主动去包揽活动演出事宜了。
身份不同的是,女大学生用在看戏,而自己原来的模样用在包揽演出事宜。虽然没能等到陶阳再次来,但是她也用女大学生的面貌去台下走了个过场。
还有一个最重要的、逃生路线。
贺云戈自然不能当一个当街抢孩子的,那样被关的人也只是她。她也不是没想过与小陶阳的父母取得联系,可她真的舍不得小孩刚刚逃脱了狼爪又入了虎穴。
这不该是他的生活。
贺云戈靠在椅子上,她揽到了陶阳的演出,只用静待下午了。
还有一个最重要的证据。
下午。
还是个炽热的午后,贺云戈站在那里迎接两人。她看见陶阳身上会有一些多出来的淤青,心猛地沉了几分。
却不曾料想,陶阳睁着眼睛一直看着她。
在贺云戈的计划中,如果这位老师的警惕性到最高她就没办法下手,她也再等不了了。她要带着陶阳去派出所报案,然后、然后……还要趁着陶阳在警察局被保护的时候去取证。虽然也不知道行不行,但她一定要去试一试。
贺云戈欢迎。
贺云戈微微笑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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姐姐、我是不是见过你?
小陶阳嘴唇动了动。
他觉得这个姐姐的眼睛好熟悉,他仔细地想了想,这双眼睛和那个大学生姐姐对上了。只不过一个是温暖柔和的美好形象,一个是土里土气的平庸形象。
天差地别。
但是他确信是他看过的那双眼睛。
是不是来救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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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云戈笑着朝那老师问了好,视线却落在了小陶阳身上。她同所有听说过小孩名号的粉丝一样蹲下来,摸了摸陶阳的头。
贺云戈他真厉害啊。
“哼。”
老师冷哼了一下,把陶阳拽到他身边,错过了贺云戈的手。
“不听话的小孩,厉害吗?”
靠。
贺云戈差点儿骂出来,如果不是还有一长段戏要演,她可以直接一巴掌打上去。
想了想还是忍住了,她挂着正常情况下应该感到尴尬的笑容收回了手。
贺云戈这样吗?小孩儿看起来很乖啊。
“说完了吗?叫你们老板来。”
靠。
贺云戈捏了捏手指,不得不说她有些慌了,但她还是努力平复下来心情,挂着笑容。
贺云戈我们老板有些事情,暂时由我负责。
“啧,麻烦。”
他看起来很不安,贺云戈带他来到后台,为他介绍东西,其实在观察陶阳。
“够了够了,你话怎么那么多。”
脾气不好,他挥着巴掌要打过来。
贺云戈的大脑有那么一瞬间空白了,她有想过这个人很难接近,但没想到会这么难。
陶云圣哎呀!
旁边的小陶阳一不小心摔了行李箱,这位老师的巴掌就落到他的身上,清脆响亮的一声,紧接着又扬起一个巴掌。贺云戈抿紧了嘴唇,赶紧捡起来,然后护着陶阳。
小陶阳的个子不高,贺云戈可以护得完完全全,她把他抱入臂弯。小孩瘦弱得很,看起来没有好好吃饭,贺云戈有些心疼。
而后那巴掌落到背上的时候是火辣辣的疼痛,随即而来的是很响亮的声音。
“你在那干什么?!”
老师又急又气。
贺云戈……他还有演出。
贺云戈低着眉眼摸了摸陶阳的头,她感觉到,当时的小孩说不定是为了保护她。
“神经病。”
贺云戈摸了摸小陶阳的头,轻声细语地说。
贺云戈走了。
-
姐姐。
他想也没想摔了行李箱,仿佛只有这个方法可以帮那个姐姐。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想要这样。
被那个陌生姐姐拥抱的那一刻,他好像被那束光轻轻笼罩,那一刻成了他往后日子的救赎。
好像抚平了伤疤,得来了一丝温暖。
-
演出开始,贺云戈却比任何人都紧张。她的手已经冰冷冰冷的了,她仿佛孤注一掷,不光是面貌,还有一切一切。本来积蓄也不算特别多,为了小陶阳这次能生活好,她相当于投了全部心血。
拜托、拜托。
她根本没有心思看演出,戏台上的唱腔,台下人的叫好,贺云戈眼睛里只装得下一个小孩,耳边逐渐嘈杂,她的大脑几乎要负荷不下去。明明是上辈子幻想了那么久的事情,怎么这辈子面对的时刻,却那么不安。
贺云戈捏着自己的衣摆,此时就像是中学时代等待着未到的八百米一般,此时居然会有些胃疼,连带着额头上也有些冷汗。明明是夏天的季节,却好像是寒秋下了场雨。从口袋里掏出一块糖,希望甜意可以让她大脑清醒一些。
落幕。
贺云戈飞快趁着近道跑回后台,她已经用钱收买好了一些人会在后台堵着这位老师,不管用什么方法,足以帮她争取到宝贵的十分钟。
也可能不足十分钟。
贺云戈站在小陶阳面前,看着小孩睁大着眼睛望向她。他的妆还挂在脸上,戏服也没换。按理来说贺云戈不该进此时的后台,可她分秒必争。
一路跑过来也是耗了一分钟,贺云戈没来得及喘息半分,站在小陶阳面前。她毕竟还是要给小孩一个时间判断。
贺云戈跟姐姐走吗?
贺云戈蹲下来摸了摸小陶阳的头发,她觉得当自己真正面对这些事情的时候,她的手在颤抖,小陶阳的额头是温暖的,只是自己的手太冷了,不知道会不会吓着小孩。
陶云圣去哪里?
小孩睁着黑黑的眼睛问她。
贺云戈抿了抿嘴巴,她的心脏重重地打了两下在弦上,她声线颤抖。
贺云戈警察局。
……
贺云戈怎么也没想到把那名老师招来的居然是陶阳穿着戏服离开的动静。还没走的人认出来是刚刚台上表演的小孩儿,路上的行人见他这样的装束在大街上也都很惊异。
贺云戈你这样……可以跑吗?
贺云戈有些担心地看了一眼身后,路线再好也抵不过人家在这里待得久,更何况在还没有去警察局的时候,她不占理。
事情干到这里,她不由得又觉得自己死板。为什么就不能先把证据交给警察局呢?
这些证据来自她陆陆续续在后台安装的针孔摄像头和窃听器,现在这会儿这些东西很难买,她也废了不少功夫。怎么说呢,虽然不太道德,但她别无选择。
陶云圣可以。
小陶阳回答。
陶云圣姐姐你要去前面那条街的那个警察局吗?
贺云戈对。
贺云戈点了点头,她隐隐约约听见摩托车的轰鸣声很是愤怒,心想也许那个老师来了。她摸了摸腰间的U盘,备份很多,机会只有这一次。
贺云戈想离开吗?
陶云圣想。
小孩用力地点头,眼里是对未来的期盼。
她抱起来陶阳,一边小跑着往前,一边从口袋里把串成链子的U盘戴到他的脖子上。
贺云戈那你一定要记住接下来我说的每句话。
贺云戈喘了口气,她的伤本来就没有好透,医生也建议她不要剧烈运动,她不可能听话的。
反正、可以活到二十三岁。
贺云戈去了警察局,一定要让他们保护你,把这个U盘给他们,门口有一个人会接你,他认识贺云戈。
贺云戈声音冷静,她步履飞快,但是越来越大的摩托轰鸣声让她越发心慌。
贺云戈一定要确保你安全,一定、一定。
贺云戈觉得自己大抵是哭了,要不然为什么小陶阳脸上的妆会花。一定是自己的泪水打花了这么干净一张脸。
贺云戈待会儿我数三二一,你直接就跑,不用管姐姐,姐姐会好好的。
走过路口,贺云戈已经判断出来了大致的位置,她轻轻拍了拍陶阳的头。
你一定要安全地到达警察局。她想。
贺云戈深吸一口气。
贺云戈三。
她跨到了人流多的地方,小跑了两步。
贺云戈二。
贺云戈让小陶阳攥紧了U盘。
贺云戈一。
贺云戈动了动耳朵,立马放下小陶阳,转身奔跑着扑向摩托车。
她抓到了那个人的衣服,她知道是那个罪大恶极的人。
紧接着她听到远处路人的惊呼,她知道是小陶阳听她的话往前跑。
往前跑、再快点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