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云戈觉得自己的泪水模糊了整个视线,手中抓住的人奋力想要挣脱自己,自己康复已经从来没有这么大的手劲儿,死死地拽着他的胳膊。
“该死的!”
一拳,在贺云戈的背。
她觉得自己的脊柱都要断了,随即心里也在暗暗发笑。
如果把自己打残了,绝对可以打官司。——有暴力倾向的人怎么可以照顾的好小孩子。
这是贺云戈的下下策。
脏话不堪入耳,贺云戈却死死地锢住这个人的胳膊,身旁还带着摩托车来增加自己的重量,让这个人没法轻易地甩开自己。
靠。
肚子。
靠。
大腿。
靠。
手。
贺云戈觉得自己像个快要死的人一样,全身心上下没有别的念头,只是想为小陶阳多争取一分一秒,多一会儿就多一分生机。
死也不松手。
靠。
上辈子的执念、上上辈子的执念,怎么可能这么容易化为乌有。
-
他没敢回头看姐姐。
很久以后他再想起来那天,他也心中分外疑惑,为什么这样一个仅仅看了他几次演出的人会这么奋不顾身搭上自己,特别是他知道在去见他之前,这位姐姐身受重伤过。
为什么呢?
他想不明白,只能攥紧手中的U盘,奋力跑到那个有人认识“贺云戈”的警察局,才可以不辜负姐姐的期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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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02
靠。
等来了民警,贺云戈觉得自己已经成了一摊血泥,偏偏老天爷不收她。
“是她、是她当着我们后台抢我的孩子!”
老师的声音又尖又哑,贺云戈没办法说出一句话,如果没有时间守护她,她估计早已经当街被火火打死了。
“你好王先生,您涉嫌非法囚禁并虐待儿童,并当街殴打他人,请跟我们走一趟。”
靠。
贺云戈觉得自己说不出来一句话,她的嘴唇好想动一动,却只有汩汩的泪水源源不断地从眼眶里流下来。她躺在冰冷的地上,并不优雅、也不好看,甚至没人看得出来她的脸上沾满了血污,可她真的好想哭。
她本身不脆弱的。
怎么都活了四十六年,还那么想哭。
贺云戈最终再次闭上眼睛,她松了口气,就那么沉沉地睡了过去。
早就料到会有这么种穷追不舍的情况,贺云戈早已经安排好了。那个她来这里认识的人是个充满正义感的民警,交给他不会有问题。
贺云戈不知道自己可以怎么去抚养陶阳,只是买好了一切东西。她没给自己留后路,没假设如果自己半死不活,更没给自己留几分银两救命。
她拜托那人,无论如何也不要把陶阳还给他的父母,一切等她见过他们父母再说。
上辈子、上上辈子的事情,她不希望小孩再去经历。
……
病房里简简单单,还是她和自己。
贺祺月你为什么要去这么做?!
贺祺月你明明知道如果你什么也不做,一年以后也会有人救他的!
另一个自己的眼眶依旧充满泪水,愤怒与不解,心脏怦怦跳。
贺云戈可我不想让他再等了。
贺云戈垂着眼眸,像一个错了的小孩。
贺云戈再等就是一年,一年以后又一年。
贺祺月你知道为了这些你要付出什么吗!?
贺云戈知道。
贺云戈可毕竟我心中无憾。
贺云戈目光炯炯看向另一个自己,那人脸色愕然片刻,随即的那一刻,在她的眼前烟消云散。
贺云戈早就猜到可能是自己的心魔。
她笑了笑,心魔又如何,如今也已经破了。
……
贺云戈醒来的时候伴随着浑身几处骨裂一般的痛,又酸又难受,很难扛,她仿佛呼吸都会疼痛,因为那个人几乎把她这个人从头到尾打了一遍。
她本想骂个脏话缓解一下,转头却看见陶阳睁着亮亮的眼眸看着她。
——不能在小孩子面前骂脏话。
贺云戈把脏话咽下去,笑着看向小孩。
陶云圣姐姐,你还好吗?
贺云戈……好。
贺云戈嗓子哑了半天才说得出来一个字。
陶云圣啊、医生说过姐姐这个点就会醒来,看来是真的。
小孩赶紧出门。
陶云圣我去找医生。
贺云戈就这么躺在病床上,觉得一切都很神奇。她真的做到了上辈子一直想又一直没有完成的事情,哪怕另一个自己也在问为什么。
因为执念太深。——这句话可以解释太多了。
贺云戈怀疑自己嗜睡,要不然她怎么就这么又睡又醒迷迷瞪瞪过了三天。虽然没有人在身边,但是周围人对陶阳还是很友好的,贺云戈也放心。
关于那个人的结果贺云戈并不打算怎么想,那个人不配做老师。她早已经找好了人,该打官司打官司,该干什么干什么,总的来说已经板上钉钉了。
毕竟不是自己理亏。
贺云戈的自愈能力特别快,她也不想这样,但明明之前被打得那么狠,不到一周就看起来什么事情也没有着实神奇。
老天爷又在给自己开外挂。
贺云戈哼哼着办出院手续,不管哪个地方,医生的话总都是差不多的。——“你的身体虽然好了,但还是很虚弱,不能再经历什么”之类的。
贺云戈就这么牵着小陶阳回到了她买的小公寓。她没有很多钱买名牌或者高级东西,只有生活气息。
温暖快乐。
虽然如此,贺云戈知道现在小陶阳的阴影还不算深,准确来说没有当初深,她想着是时候要去找一找他的父母了。
想到这里,贺云戈看向小孩。
贺云戈想去见爸爸妈妈吗?
小孩眼睛一亮,然后点头如捣蒜。
贺云戈好,明天我们去。
贺云戈向来是说一不二的人,三下两下托人找到了联系方式——其实也是之前局里调查到的——向他们打电话说明了情况。
其实父母也不知道那些事情,贺云戈一五一十地跟他们说。做父母的都很心疼小孩,也都感谢贺云戈,只是电话那头的贺云戈听着他们对陶阳日后的安排却是沉默了。
果然同上辈子一样,去江西老家。
贺云戈了解过这件事情,对于这个年龄的小陶阳来说,在这位老师这里有高端奢侈的名牌,回去落后的小村子也没有什么舒服的,也听不懂方言,这也是很早以前的一个矛盾点。
精神囚笼。
后期甚至会演变为,因为陶阳,一家人有了工作。这对于一个小孩子来说是莫大的心理压力,贺云戈不希望。
只不过贺云戈不知道,如果陶阳就此不演出,郭德纲是否有机会看见他,是否有机会让他去北京演出——结识郭德纲是很重要的一环。
贺云戈明天我们去拜访您一下吧,我们当面讨论。
电话挂了,贺云戈看着小孩孤零零地望着星星的模样,叹了口气,坐在地板上同他一起看星星。
陶云圣姐姐?
贺云戈我在。
贺云戈揉了揉小孩的头发,她内心泛起来惆怅心思,在于陶阳未来的安排和侯老先生。
这些事情完了还有两年喘息时间。这期间还有孔云龙烟花事件。
陶云圣姐姐……
小孩看向她。
陶云圣你为什么要救我。
为什么。
贺云戈早就想到会有人这么问她,只是她一没想到会这么早,二没想到会是陶阳。
陶云圣我从来没见过姐姐、我总是感觉抓不住姐姐。
小陶阳重新抬头看向窗户外面的夜晚。
陶云圣但我又感觉,幸好遇见了姐姐。
贺云戈没有回答他,只是静静地听小孩倾吐他内心的事情。
每一件事情她都曾经听说过,只是没想到,亲耳听小陶阳叙述的时候心跳得那么剧烈。
贺云戈命中注定。
贺云戈摸了摸陶阳的头,依旧轻声细语。
贺云戈因为我觉得、你们都应该有很好、很光明的未来。
贺云戈我可以笃定,未来的你无比出彩。
贺云戈总觉得那晚的星星让人睡不着觉。
没错,贺云戈失眠了,她躺在床上翻来覆去也没睡着,反倒是隔壁屋子陶阳睡得香。
她坐在阳台的地板上,望着窗外的月亮挂在天幕中。尽管知道月亮的盈亏与时间有关,可自己还是在看见弯月的时候不自觉心沉了半刻。
无比、出彩。
贺云戈揉了揉眼睛,疑心是什么沙子迷了眼,眼眶总是酸酸的,可什么风也没吹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