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否 墨兰

　　在盛家时，老太太身边的房妈妈曾说，人生在世，不外乎是一命、二运、三本事。墨兰冷眼瞧着，这话大概适用在了所有人身上，不仅是那些从泥泞中挣扎出来的人们，到了如今的赵瑾珩身上，也是一样的。

　　他年少登基，身边虽有一个顾廷烨衷心追随，有了一个能征伐、懂政务的真心人结伴，借此还有了盛家真心实意的助益——不是对皇帝的忠心，而是真切地帮助他赵瑾珩这个人。

　　他首先想要名正言顺、不费一兵一卒地收回国朝全部的土地归为国有，再要与士大夫共治天下而消减皇权、以至于最终最好可以让天下不再有皇帝。

　　倒也不是他对他的祖父的治理有什么不满，他仔细地对比过。是到了他祖父手里时，一个扬州卖豆腐的小郎才能真真切切地吃饱每一顿，才能除了白日叫卖、夜里做工外、伴着星子在热闹的街市上好好逛一逛的。

　　百姓的幸福，实在不该寄托于君主一个人的圣明与否上。他们供养国朝、延续国朝，国朝就应当始终如一地保卫他们、坚持不懈地让他们更好地生活下去。

　　这些话是赵瑾珩在新婚之夜时与她说的，除了墨兰，谁都不曾听过。墨兰一直记着他说这些话时那双明亮的眼睛，由烛火衬映着，墨兰瞧见了一个令她惊诧而敬佩的人。

　　不论他能不能做得到，最起码在墨兰走过的这许多路中，只有赵瑾珩和她说了这样的话。

　　赵瑾珩的第一步，实则必须是收拢皇权，于是墨兰陪着他重新规划了官场、颁制了法典。

　　自然她也不是什么傻子，她手中还有一支自己的军队和几处工厂以冶铁、炼钢、制火器。如若赵瑾珩骗她，或是最终也没有逃掉被“吃掉”的命运，她也可以帮着当年那个目光明亮的少年，实现他年少时的抱负。

　　今日是墨兰第一日上朝，作为墨兰，这是第一次。但作为她自己，她已经不是第一次坐在这个位置，就连这把椅子都似乎有着从前的几分模样。

　　朝臣们一直不太喜欢墨兰这个皇后——她倒也无所谓了，不论是做将军还是皇后，他们看她都不太顺眼。从前他们还能站出来表达些不满，可随着赵瑾珩的权力逐渐越来越聚拢、盛家的长柏长枫逐渐站在了他们身边，他们的声音也慢慢消减了下去。

　　长柏如今主管律法，长枫则凭借着多年的经验逐渐升入都水监，也兼管着舶司。那边的盛纮年纪越来越大，也慢慢退了下来，回家仔细地开始修书。

　　今日议的是在江南一带建厂纺织之事，燕云北境早有各类工厂，又因为地处北方，与北方的游牧民族和其他政权早有交易，自然是挣了个盆满钵满。江南从来富贵，如今一时竟有些比不过燕云，民情多有不满，可是官员们又说田地不足、又说有伤风化，一直按下不表。

　　今日闹到廷议上，也是压抑了许久之后了。

　　墨兰听他们吵听得头痛，不由拍了拍手让他们静了下来：“你们一说田地不足，本宫以为自然可以考察山脉进行开山；二说祖宗龙脉不可轻动，陛下说当然要征地安民；三说有伤风化，本宫便说男女分厂；四说劳民伤财……”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却还想要如燕云北境一般盈利。怎么，是想着天上能掉个金山银山下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