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否 墨兰

　　汴京上方的天似乎从一片浑浊黏腻的停滞中挣脱出来，书塾中也不知是谁取多了墨，那笔尖的一滴饱满的墨滴终于沉沉落了下来，那小童慌乱地扯下纸张，用笑脸迎上了素来严厉的夫子。

　　似乎，从来都没有改变什么。

　　墨兰随军出征的事情终于漏了出来，盛纮接连几日遭人弹劾，赵瑾珩什么都不说，就如盛纮第一次上朝时正碰上了几位大相公们劝谏先帝立储一事一样。只不过这年轻的帝王面上什么神色都瞧不出来，既无不耐，亦无担忧。

　　盛纮终于明白自己前些日子心慌在何处，先是长柏前往海军做参，后有墨兰带军攻打燕云，新的官家如此迅速地开始的这几场战役，分明就是冲着他们家里来的。

　　他只能躬着身，闭上眼睛在心底里祈愿，保佑他的儿女都能平安归来。

　　可是随着前方的捷报不断传回来，朝堂上所有关于他女儿的声音又迅速地转变，他又开始不由得担心起帝王的心。

　　一边的墨兰带着人迅速东推，另一边的长柏又随军一路向西与墨兰等人汇合，两支队伍各自只差几座城池便要在上京处会军。

　　他们顺利地令国朝上下震惊而雀跃，都说有魁星入世，不少人猜测是这位小门户出身的皇后娘娘。

　　汴京里关于选秀的风声愈演愈烈，不少人打算趁着官家年轻、皇后不在宫中的好机会塞几个女子入宫去。一来分夺盛家的宠爱荣光，二来充当家族的耳目口舌，三来试图迅速诞下子嗣以备来日，盛纮每每上朝只觉得如芒刺背。

　　赵瑾珩的宣召来时他正刚刚消了一身汗意，听见内监的声音背上又倏然起了一层，他跟着内监走入殿阁时赵瑾珩正在站着写字。听见他进来，赵瑾珩从案牍间抬起头，面上有些和煦的笑意：“岳丈大人。”

　　盛纮吓得跪地行礼，赵瑾珩从桌子后走出来亲手扶着一个颤抖的他坐下：“岳丈不必拘谨，此处并无他人，您权当我不过是墨兰的官人便好。”

　　盛纮又哆哆嗦嗦要跪，赵瑾珩按住他：“这次要您来一趟，就是为了些家事——则诚也就快回来了，他这次随军立下不少功劳……”

　　他立下不少功劳，便能为王若弗请封诰命。王若弗得封，林噙霜的诰命自然也终于能颁下去了——她已经等了这么久，若要比王若弗高一些出来，自然也希望王若弗和王家不要闹事。

　　盛纮心里知道他的意思，慌忙应了下来。

　　赵瑾珩笑了笑，有三五内监女使迅速进来布好了茶点：“除了此事，今日另有一事颇为重要。这汴京里似乎都在传即将选秀的消息——”

　　盛纮又要行礼，赵瑾珩依旧按住了他：“我早在三清面前与墨兰起誓，此生只有她一人，再无旁人。是以……不必担忧这些无谓谣言，还请岳丈岳母不必担忧。”

　　盛纮的脊背忽然紧了紧，有些不敢置信地望向赵瑾珩，他的眉目依旧能看出从前在扬州的颜色，只是神情早已不复当年瑟缩，端得一片端方温和的神色。

　　他似乎，要比他这个父亲更加相信她、更加爱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