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相似之景不同之人

“姐姐，你若是再不回来，我也快要不记得你的模样了。”

无尘瞧着那轮明月，心中的凉意又浓了几分，眼中薄雾肆虐地漫布。

“无尘……”忽然，在只弥漫着无尘声音的四周响起了另外一个人的声音。

无尘回神一望，有道金光在自己身前闪起。

在金光微弱后，他身前便闪现出了一个人的虚影。

他着一袭淡绿色的衣裳，静静立于无尘身前。

“你呀……”天枢神君扶了扶额，有些无奈:“怎的又喝得这般醉?”

他抬起眸子，将眸光打在沐浴在月光下的无尘身上。

他一时瞧见了无尘眼角的泪痕，还有眼底那满满的失落，心中有些难受。

他一直不知道为何，自从三百年前那件事情后，无尘就开始一蹶不振起来。

也是自那以后，他避了来客，拒了邀函，整日宿醉在这偌大得略显空寂的无尘殿中。

自己与无尘为万年挚友，也曾努力过，想带他走出来，可最后都是毫无效果。

“……”

他细瞧着无尘，心间又增加了几份悲痛。

三百年了，他除了一蹶不振外，总会很安静，安静到当只有他一个人的时候，这四周总是那般死寂。

天枢掩掉眼底的难过，只是轻轻挥了挥右手。

右手才刚抬起，他的右手处就浮出莹莹金光，金光褪去，一张请帖便出现在了无尘身前。

“此帖为明日三公主于东海太子的婚宴请帖，仙帝特叫我来邀你。”

久了，天枢依旧察觉不到无尘的态度，只是探查似地朝着他望去。

他看着，无尘面上永远不褪的死气，心底的情绪一下由悲伤化为了愤怒。

“你还要这幅样子到什么时候?”他朝着无尘的方向俯下身去，纠起了他胸前的衣裳。

天枢用力扯了扯无尘，怒吼:“你还要颓废到什么时候?”

“……”无尘闪躲着目光，身体瘫软得只任天枢摇晃。。

“你为什么不看我?”天枢看着无尘那副闪躲的模样，气又盛了许多:“你看我啊，你为什么不敢看我。”

“你到底……”天枢慢慢松了无尘，身体颤抖着连退了几步。

他的声音开始轻微:“你到底还要颓废到什么时候啊……”

“……”无尘哑然，只是稍稍抬头看着眼前人。

天枢低埋着头，静静地立在那照射而下的月光下。

月光明亮璀璨，光影却是那么寒冷，那般冷的光打在天枢身上的时候，凸显得他是那么的无力。

沉默了一会儿，天枢眼角忽然显出行行清泪，那泪水顺着他的面颊滴落，滴落到同样很冷的地上。

无尘看着天枢的目光忽地闪过一丝诧色。

多少年来，他从来没有见过这般的天枢。

自打他认识天枢起，天枢一直是那般潇洒自在，凡事毫不气馁之人，可是……他如今却显得这般的无助与无力。

“你做何?！”

看着天枢为自己忧心，无尘心底涌出一条暖流，暖流流动着，融掉了他埋藏在心底的厚雪。

他微微发笑，缓缓起身，朝着天枢走去:“做何做出这般神情?”

看着他，无尘发觉，三百年来的执念瞬间散去。

是啊，长安的消散，让他对这世间的眷恋淡了又淡，淡到他甚至一度认为，这个世界无人会忧心自己。

现如今，他才恍然发现，原来还有这般在乎自己的人。

他不该活在过去，他该好好地走下去，等待下一个与长安重逢的时候。

这是长安喜欢看见的，也是天枢喜欢看得见的。

“我应了你去便好了”无尘拍了拍天枢，状态好了许多。

“嗯。”天枢错开了无尘的手，有些失望地转了身去，不再看着无尘。

天枢没有顾及无尘，自己便消失在了这片空寂中。

“……”无尘瞧着已经人去地空的地方，有些感伤。

三百年了，终是自己太过沉溺于悲伤中，忘却了天枢的感受。

——翌日——

翌日，无尘早早来到了大殿内，还落了坐。

他独自坐于角落中，看着满殿挂起的红布，一时有些失了神。

瞧得久了，他倒是学着埋起头，往手中已空的酒杯不断续酒。

虽然他已然决定放下执念，好好活在当下，只是当自己亲自立于这熟悉的环境中时，脑海还是忍不住地回想起那个倒在自己怀里的少女。

当然，他的情绪也会回到同自己的女孩消散时的那种绝望。

那种绝望萦绕在心头，堵得他很是难受。

所以，只有饮了酒水，等酒水麻痹了自己的思绪，或许……就不会那般难受了。

“你……可还好?”不知不觉，天枢随着人流来了大殿，还坐在了无尘的身侧。

“我……”

“迎新人——”

无尘还没有回答天枢，月老的话便在大殿响了起来。

同样，随着月老声起，众宾客便一齐朝着殿门处望去。

宾客颔首，极其想看见那对新人。

无尘举杯，目光不经意落在缓缓朝着大殿中央走来的新人。

他瞧着瞧着，已经醉得有些发朦的眼中有些恍惚。

铺在大殿地上的红布上，他穿着一袭白中透红的喜服，牵着一身蓝色婚服的新娘，缓缓向大殿中央走去。

他带着满脸的笑颜，轻轻牵起新娘的手，走在在众人的欢呼声中。

他牵起新娘的手，在拜堂的时候，总会有些迫不及待得侧过头去，时不时打量着遮盖在盖头下的新娘。

新娘看着他一拜再拜时出现在盖头下的脸时，笑得甜美而满足。

他瞧着新娘嘴角的笑容，心下很是愉悦。

“敖渊太子，本帝的女儿，可就拜托给你了……”

他本该还沉浸在那不真切的场景中的思绪被仙帝一句话拉了回来。

他眨了眨眼，那两位着两袭血红的喜服的新人便映入了他的眼帘。

或是那喜服太过火红了，所以当打在新人身上的光折射到他的眼中时，是那么的刺眼，刺眼得他的眼眶中只有泪水在打转。

“也是……”他垂目，眼眶中的泪水滴落到手中酒水。

泪水滴落在酒水上，发出轻微的“叮咚”之音，然后平静的酒水表面泛起丝丝波澜。

酒水表面只是波澜微起，尚且比不得他心底的滔天巨浪。

他努力压抑着自己心底的悲痛，闭眼将那杯酒水一饮而下。

他将酒水饮下，一阵苦味从喉咙间传来:“这酒好似有些苦……”

也是，麻醉了自己三百年，如今的酒怎会不苦啊……

可是他还是戒不掉，就像他忘不掉她一样。

他明明知道酒苦，也知道长安所说的喜欢她自己会痛苦，可是他还是选择了甘之如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