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我好像……也快要记不住你的模样了

众仙皆言，无尘仙尊清心寡欲，不沾世俗烟尘，不走世俗红尘道。

他就好似那高岭之花般，惹得无数人纷纷垂青，却始终无人可采摘。

只是，他们不知道，或许可以说，他们已经不记得了。

他们所有人都忘了，过去有个叫长安的少女曾经轻轻地闯入了仙尊的生活，并且还永远地留在了他的心底深处。

因而，他们不会记得，仙尊的生活曾因那个少女而溢彩流金。

当然，他们也不会记得，那个少女曾差一点，就可以成为仙尊的夫人了。

只是可惜啊……

“阿尘……”

一袭蓝衣的少年坐于屋顶处，不停地将手中的酒水往嘴中灌下去，正在他醉意浓浓之际，头上明月上忽然映出一个少女的面容。

“阿尘……”那少女在那轮明月中轻轻笑着，笑意如那三月春风般抚入他的心间。

或许是那三月春风终究抵不过九月夏风那般炎热，正像那虚影终究不是本体吧。

所以当他瞧着那少女面上的笑意时，心间倒是又凉了几分。

“姐……姐……”他望着那熟悉的面容，心中的酸涩催动着双眼起了丝丝薄雾。

已经过去三百年，他似乎好久没有再唤起这一声姐姐了。

自从……那一年过后。

那一年，他正穿这一身白中透红的喜服，牵着身穿一袭蓝色喜服的新娘，慢步从殿外走向殿内

他们会在众仙家的注目下缓缓朝着大殿中央走去。

其实，他们本该在仙家的祝福下携手一生的，只是……

“阿尘……”只是，那个少女倒在了他们走向大殿的路上。

她躺在他的怀里，轻轻一语，嘴角就是怎么止都止不住的鲜血。

她的鲜血发红，染尽了她胸前的蓝衣。她的鲜血发亮，刺痛这少年那清澈的眸子。

“姐姐……”无尘搂着怀里那渐渐发凉的身体，右手慌乱地擦拭着她嘴角的鲜血。

他看着两身喜服上面的血迹，眼中酸涩。

“姐姐，你怎么了……？”他双手颤抖着，缓慢触上她已经很是惨白的面上:“你别吓我……”

“阿尘，我可能……走不过去了……”那少女看了眼只差三分之二就可以走到喜殿中央的路，面上的笑意开始变得很是悲痛。

她答应过他，会好好等着做他的新娘的，只是……她怕是要食言了。

“不……不会的。”他双手抖得更是厉害地抹掉她嘴角那不停歇的鲜血，眼角的泪水肆虐:“你说过的，要嫁给我的啊……”

“姐姐……”他颤抖的音色里面，带上了声声哭泣之音:“你不能骗我啊。”

“咳……对不起啊……”她轻轻咳了咳，刚刚道一声歉，胸前的蓝衣又红了几分。

她艰难地抬起那双已经略显无力的手，颤抖着慢慢抚上他的面容:“我可能……要食言了……”

她已经变得有些模糊的双眼中闯入了那少年脸上的滚滚热泪，她心中绞痛万分。

她颤抖着的手缓缓擦掉他眼角的泪水，轻声安慰:“别哭啊……我会舍不得的。”

第一次，作为穿越者的她曾经想过通过寻死回去自己的世界，可是，这次真的到要死的时候了，她第一次感觉到了恐惧。

她不知道什么时候起，她学会牵挂起眼前这个少年。

她会害怕，害怕自己死了后他会一蹶不振，甚至是随自己而去。

她只是一个穿越过来，欺骗人感情的骗子而已，根本不值得他那般做。

“阿尘……”她轻轻擦掉了无尘眼角那依旧喷涌的泪水:“这次……我怕是真的熬不下去了，若是……”

她说着，已经开始模糊的双眼处涌出滴滴清泪:“若是我死了……你……要答应我好好活下去啊。”

“好好好……我答应你。”无尘抓起她的手，哭得撕心裂肺:“我听话，你能不能不要丢下我……”

“如果……”她的声音开始轻微起来:“如果可以……你就把我忘了吧……”

她的双眼现在模糊得紧，模糊到，她已经开始看不清眼前人的模样了。

随着她视线的模糊，她的意识也在开始慢慢褪去，一直褪到，她已经几乎快感受不到自己身体发起的疼痛。

其实，她明明知道的，穿越者啊，只是带着攻略任务来的，来的时候没有人知道，走的时候也不会有人记得，但是，她怕啊……

她怕这个对一切事物都很执著的少年会因为执念，永远记得这个注定只能从他的生活路过的人。

她还怕，若是他没有忘记自己，他会独自守着那本就不该有的回忆度过他余下那漫长的仙生。

她不舍得啊，这个少年啊，前世已经那般悲苦了，何必还要在她这里得到悲痛呢？

她的少年，该获得幸福啊。

“不！”无尘似乎是感受到自己怀里的人体温在快速地降下去，一阵后怕传来。

他目露惊恐地看着那已经快要没有气息的人儿，声声哀求:“姐姐……你不能丢下我，我……我只有你了。”

任他如何哭泣着，也没有唤醒被定在两侧的宾客，也没有留住自己怀里的新娘子。

“连你……不要我了吗?!”他手顿在半空，再也抓不住少女已经垂落的手。

他埋着头，任凭泪水从眼中流出，顺着鼻尖滴落到已经冰冷的女尸上。

当他泪水滴落到女尸上时，那身体便一点一点地化成了无数耀眼的光点。

光点闪烁着，散在了风意里，任他如何追赶，终究还是抓不住一丝一毫。

“姐姐……”无尘丢了手上的酒壶，只呆呆地看着那抹虚影:“好像……所有人都不记得你了……”

是啊，大婚之日啊，新娘死了，苏醒来的宾客只好像不知道来喜殿做何事般，相互招呼着便散了。

再后来啊，他从好友的嘴里，再也听不见长安这个名字了，就好像是，只一夜之间，所有人的记忆中关于长安的片段都得到了清零。

她就好像，从来没有来过这个世界一样，什么也没有带走，同样，什么也没有留下。

“姐姐啊……”他轻笑，满目心酸:“你再不回来，我也快要忘记你的模样了。”

他一直相信，自己的姐姐神通广大，一定会回来的，即使记得她的人只有他一个，他也会一直等下去。

他相信，她会穿着那袭嫁衣，风风光光地回来嫁给自己的。

他等着，哪年冬临，窗前梅开，她会穿着自己喜欢的蓝色喜服，站在无尘殿前，笑意粲然地等着他去牵起她的手，奔赴漫长的后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