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章深吸一口气,沉声道:“如今阮轻入京,你大可趁着这不可多得的机会将目标一网打尽。只是一个女人,等你坐稳皇帝位置,天下美人尽在网中。杀了她,战胜你自己,胜利终将属于我们。”
熟悉的口吻,熟悉的措辞,让陆妄轻恍惚间回到多年前。
陆章教他习武,木桩上刻着阮氏皇族,陆章教他识字,写下的第一个字,是被血染红的“殺”。
他定下极为严苛的要求,将他抽得皮开肉绽是常态,而后给他洗脑,他所有的痛苦都是他的宿命,都是为了毁掉阮氏。
他不断地告诉他,陆妄轻,你生来就是为了复仇。可何为仇恨?他为何要这么做?从来没有人告诉陆妄轻。他只是盲目地做,盲目地执行指令,盲目地受人操控。
再一次见到陆章,陆妄轻的心忽然平静许多。没有那种阴郁与压抑,因为他早已无需依靠陆章生存,不需要通过完成他的命令去讨好他。
手起刀落,陆妄轻手中长刀贯穿陆章的身体,刹那间鲜血飞溅。
他轻轻笑了起来,带着某种解脱与释然,黑眸中燃烧着烈焰,仿佛黑暗中盛开的靡丽之花:“陆章。”
“谁允许你动她?”
陆章对陆妄轻悉心教导,几乎倾囊相授。而他隐居幕后多年,已经许久不曾出手。他不相信如今的江湖还有谁敢动他,或者说,他不相信陆妄轻会因为阮酒,对他出手。
残忍、冷血,不留情面。
陆妄轻终于成长为他想要的样子。
只是他不再如他设想那般成为他手中最锋利的刀刃一一那把刀,指向了他。
“她见过你的真面目吗?”胸口的伤口血流如注,陆章虚弱地笑了起来,“你当着她的面向我动手,当真以为她知道你是什么人之后,还会放心地留在你身边?”
“陆妄轻,我好像从未和你说过,你的母亲为何去世……”
他缓缓向后倒下,陆妄轻微眯起眼,抽出手中长刀,再次刺穿他的胸膛。
“因为我当日,也是如你现在这般,将觊觎她的人杀得干干净净,”陆章仍笑着,沙哑的声音如鬼魅般在暗室内回荡,“她怕我一一她视我为洪水猛兽,她怕我也杀了她,甚至不惜了结自己的性命!”
“陆妄轻,你流着我的骨血,像你这样的野兽,怎么配得到爱?你只能用强硬的手段将你心爱的人留在身边,可她永远不会喜欢上你。她权倾朝野,把你留在身边,不过图一时新鲜”
“我可以死,陆妄轻,但是你要记住,是你亲手杀死了你的父亲。你为了害死你母亲的人,杀了你的父亲,你将在后悔与仇恨中度过一生!”
他的声音越来越弱,直到血液流尽,他不再有说话的力气,可嘴角仍然挂着讽刺的笑意,仿佛某种恶毒的诅咒。
“哐当”一声,手中长刀落地。陆妄轻的步伐有些虚浮,撑着墙才勉强站稳,凝视着陆章的尸体,久久不语。
他亲手杀了给予他生命、又把他抚养长大的人。
原来让自己解脱,只是一瞬间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