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酒乘马车回宫,遇到了首辅孙仲杨。
孙仲杨年逾五十,蓄了短胡,着绎色蟒袍,不怒自威。过去他在上书房教书,那些皇子公主都怕他,只有阮酒一人不吃这一套。
他是第一个主张迎阮轻入宫的人,看阮酒这位公主不顺已久,今日也不例外。
阮酒扶着松罗的手下了马车,挑眉一笑:“拜见首辅大人。”
“昨日公主去报恩寺上香,不知何故离开,此后又并未回宫,事关公主安危,臣等不得怠慢。”
孙仲杨拱手,眼眸微微眯起:“恕臣冒昧,敢问公主殿下昨夜去了哪里?”
阮酒淡淡道:“山下就是汤池山庄,本宫只是换个宅院住,顺便泡泡澡,不劳首辅费心。”
山庄有暗卫守护,孙仲杨的手再长,也不知道她在山庄里藏了人,他一点都不怕事情暴露。
少女目光澄澈,似乎只是一时贪玩,像她这个年纪会做得出来的事。
过去阮酒一心争位,恨不得住在御殿,前段时间突然想开,享受起了逍遥自在的公主生活,会以上香为借口去泡汤池,似乎不奇怪。
孙仲杨心里还是有些猜疑,只觉得事情太蹊跷了些。
昨晚阮酒音讯全无,他们赶到的时候,只看见满地尸体,偏偏阮酒就在报恩寺,很那不让人怀疑是她动的手。
可他们拿不出证据,再加上这种一眼就能看出来真凶的冒险之事,也不像阮酒的作风,只能暂时作罢。
阮酒回到寝宫,舒舒服服地补了一觉。昨夜为了守陆妄轻,她几乎一夜未眠,黑眼圈都熬出来,这可不行。
她一直在皇宫待到傍晚,这才又出了宫。这一回走得光明正大,直言自己要去山庄小住两天,谁也不敢拦她。
只是才上马车,便听见碧潭小声道:“公主,他……世子突然发起了高热。”
暮色苍茫,房间内窗帘一帏帐层层叠叠,密不透光。
少年蜷缩在床脚,肩膀打颤,豆大的汗珠从额头滚落,房间里弥散着苦涩的药味。
“公主。”
见阮酒出现,小厮连忙迎上道:
已经清大夫来看过了,说是伤口溃烂引起的发热。只是他不肯让人给他换药,自己又站不稳,熬好的药汁也打碎了……”
难怪这里这么狼狈。
阮酒并不意外,嗯了一声:
“再去煎一碗药,其他东西都交给本宫。没有本宫的吩咐,今夜谁都不要进来。”
小厮连连称是,松罗与碧潭也很快离开。
阮酒端着托盘,撩开门帘,轻声唤:“轻轻。”
床上的陆妄轻似有所觉,只是身体的剧痛让他无法冷静思考,只能无意识地闷哼一声。
半梦半醒之际,鼻尖钻入冷香,有人在他身边坐下,柔声问:“怎么不让他们换药?”
“……不喜欢。“
他低低地说道。
“本宫留你有用,这具身体要养好,可别成一日一副病殃殃的样子。
阮酒:“过来,把衣服解开。”
陆妄轻从未接触过人世人间的善意,便是失去了记忆,身体也本能地抗拒天上掉下来的好处。
因此,倘若一味无常帮助他,只会适得其反。倒不如一开始把目地说明白,他反而不会排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