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 暑假（上）

　　高二暑假补课是北城一中的传统，考完了毕业会考，就要立即分科，提前开始复习。吴因没怎么犹豫，选了文科，转到了一班去，杜欣怡和杜慕远也和她一起到了一班。

　　“因因！”杜欣怡兴奋地抱住她，“太好了！我们还在一个班！”

　　吴因笑着拍拍她的背，“是啊是啊，我们三个人还在一起。”她也朝旁边的杜慕远笑笑。

　　“谁想和杜大远在一个班啊，”杜欣怡撇撇嘴，“我上大学之前都逃不掉咯。”

　　杜慕远白她一眼，“我都懒得跟你讲。”

　　“那就别跟我讲。”杜欣怡做了个鬼脸。

　　“你们俩真是，哪天能不吵呀？”吴因夹在中间哭笑不得。

　　杜欣怡和杜慕远家就住在离学校不远的小区，他们俩每天都一起走路上学回家。“因因，你今天怎么也往这边走啊？”今天放学，吴因跟他们一起往小区那边走。

　　“哦，我过去坐公交车，你们小区门口正好有一站。”

　　“你不是家里人来接的吗？怎么突然要坐公交车了？”杜欣怡问。

　　“嗯，”吴因有些无奈，“我都这么大了，的确应该自己上学了。”

　　“你家住得是不是挺远的？坐公交车得花四五十分钟吧。”杜慕远想了想说。

　　“没事，已经是夏天了，日头长，我到家差不多也就是六点半。”吴因宽慰他们。

　　“六点半？”杜欣怡惊道，“六点半我都吃完饭了。”

　　“我们家吃饭迟。”吴因无所谓地笑笑，“我去等车啦，明天见。”

　　“路上小心啊，拜拜。”杜欣怡和杜慕远只能看着吴因一个人往公交站走。

　　吴因也没闲着，之前在教辅书店里买了巴掌大的速记本这时候就派上了用场，车站等车公交车的人不多，她一个人坐在长椅上念念有词，偶尔抬头往路那边望一望——北城一中建在在郊区，人烟荒芜，除了学生老师平常鲜有人来，这趟公交班次也不多，十多分钟才来一辆。

　　好不容易等来了公交，吴因上车看了看时间，已经五点四十五了，晃晃荡荡到六点半，吴因才到了离金域庄园门口走路还要十分钟的公交站，这已经是最近的一个了，所幸她从郊区回来，路上碰不着晚高峰，不然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家。下了车，吴因左右看了看，无奈地叹了口气，沿着马路边往回走。上个星期郑欣妍回家吃饭的时候知道了吴因暑假要补课的事，她当时就笑着问能不能把陈叔借她用一段时间。郑如松当时就要回绝，还说郑欣妍胡闹，眼看两个人都快吵起来了，吴因赶紧摆手打圆场，想着也就补课这一个月辛苦一点，哪有住在舅舅家里还天天给他惹不痛快的道理？

　　“程先生，”司机老李眼尖地看见了前面的人影，“程先生？”

　　“怎么了？”程子凌睁开眼，今天事情多，拖到六点他才从公司出来。

　　“您看前面，”老李放慢了速度，“那个是不是吴小姐？”

　　程子凌从挡风玻璃望向右前方，穿着白衬衫和校服裤子、背着书包的小姑娘耷拉着脑袋一个人顺着路边走着。

　　“咱们要不要把她带上？”老李看了一眼程子凌的表情，问道，“别墅离门口可还有一段路呢。”

　　“停车。”车开到吴因身边，程子凌叫老李停下车。

　　“吴因。”程子凌降下车窗喊，吓了吴因一跳。

　　“子凌哥？”吴因一直低着头，刚刚才看见他。“你今天下班还挺迟的啊。”

　　“上车吧，带你回去。”程子凌从里面打开车门，自己挪到另一边。

　　吴因点点头说：“好。”声音低低的，头也低着，程子凌只能看见她颤动的眼睫。

　　“怎么自己回来？”待吴因坐定，老李又发动了车，程子凌才问道。

　　不知怎么，听他问这话吴因突然很委屈，鼻子一下子酸得厉害，她过了好一会儿才把哭腔压下去回答道：“表姐说要把陈叔借给她用一段时间，补课的时候让我自己去学校。”

　　“郑叔叔同意了？”程子凌皱起眉，北城一中离金域庄园可不近，郑如蕙平时又要在郑氏帮忙，自己也要五点半才能到家，还是和郑如松一起，除了陈叔，家里确实没有人能接吴因。

　　“我不想让舅舅难做，”吴因撇撇嘴，“我不想他和表姐吵起来。你那天晚上没回家吃饭没看见，舅舅都有点生气了，表姐就是不肯让步，一定要陈叔过去。”听她说完，程子凌好像知道郑欣妍为什么非得这么闹了，心中生出些歉疚。自他回国以来郑欣妍一直都有意无意地想要接近，她好像不止把自己当做同母异父的哥哥，或者说她对自己好像有种奇怪的占有欲。算起来，吴因是第一个跟他走得比郑欣妍还要近的女人，程子凌心中轻嘲，不过还是个小姑娘，至于做到这个地步吗。

　　她使劲眨了眨眼睛，吸了吸鼻子，又说：“我们班规定了七点要到校，我今天早上五点半就起来了。”她声音里灌满委屈，还带着一点娇嗔，隐约能听出一点哽咽和还没完全散去的鼻音。

　　“补课要补多久？”程子凌声音柔了些，问她。

　　“还早呢……”吴因看他，嘴角往下弯着，眼里还有点水光，整个人看着像只蔫头耷脑的小猫，好像连胡须都弯弯地垂下来，“还要再补一个月，今天才第一天。”

　　“你这一个月就准备自己坐公交车？天天早上五点半就起来，晚上六点半才到家？”程子凌沉着脸，“傻不傻？”

　　“那我能怎么办嘛……我总不能让舅妈送我吧。”吴因把头偏到一边，撅起嘴小声说着。

　　“我接送你。”程子凌眉心轻拧着。

　　“啊？”吴因转过来，眼睛瞪得圆圆的。

　　“啊什么啊？”程子凌伸手把她脑袋转回去，“不好意思？”

　　“嗯……”吴因难堪地点头，“太麻烦你了。”

　　“问我题的时候没想着麻烦我？”程子凌轻哂了一声，“某人问题的时候还挺会安排时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