叮铃铃~
柳似愁轻轻按响故居的门铃,门口的两棵梧桐树身异常高大,树叶繁密而浓,投下的影子为地面的青砖画上了阴影,很不规则,却又正好将柳似愁罩在其中,地面半是阴影,半是暗。
今天是个阴雨天,天空墨色堆叠,不时晕染着蓝紫色的电光,而作为主角的雨却仍未来到,这阴云密布的天,光暗的界线还依然明晰,恍惚间带着不知觉的怜惜。
柳似愁将根本未使用过的雨伞往苔痕密布的青砖墙边靠去,从一旁的石缝里掏出了钥匙。
明明知道能够迎接他的人已经不在,而且很多年前就已经逝去,但柳似愁还是习惯性的按了门铃。
这短暂安静的时光也像是偷来的,当他打开门,望见屋内那一群人时,还稍微有些呆愣,再转睛一看,哪是什么人,分明是恶作剧般的几个纸人,那纸人的身上还有些标志性的物品,纸做的画笔,纸质的摄像机…
二楼的风铃此时正迎风而响,清脆而又带着童真,正如柳似愁少年时的欢笑。
望着屋内那几个纸人,柳似愁忍不住笑出声来,真是久啊,从赵鑫入狱之后,便再也没有人迎接他回家了。
手机此时也应景的震动起来,柳似愁拿起那个加密的备用手机,就看到了邵月发来的几行黑字:“柳哥这两天过的好吗?哼,坏蛋邵阳就是个大笨蛋,总是惹麻烦,虽然这两天不能来陪你了,但柳哥你看见屋内的纸人了吧。如果不喜欢,就把其他几个人烧掉,只留下我就好了。”
真的很暖心啊,邵月,但你有没有想过,陪伴有很多种方法,不一定要这么阴间。柳似愁在心里轻声的说,但还是感觉心里暖洋洋的。
“真温柔啊,邵月,但如果你对待他也能这么温柔的话,今天我也就不用来到这里了吧。”柳似愁慢慢的走到屋内,环视了一圈屋内熟悉的摆设,然后走到了顶层封闭的阁楼。
阁楼曾是柳似愁小时候最喜欢的地方,在这里,他曾和父母一起读书,一起捉迷藏,但可惜,童年的梦早就破碎,现在这里只是一个令人发怖的密室。
从房子外面来看,阁楼仅有两三米高,空间也不是很大,再加上尖顶的设计,更显得空间窄小,可实际上,内里却另有乾坤,就连看似为木门的房门,也在里面夹了块五厘米厚的铜板。
甚至钥匙也都是特制的一组零件,只有组装在一起才是完整的一把,想复制也无计可施。
随着咔嚓一声轻响,门被拧开了。
“哈哈,教授,没必要将我锁在这吧。”
柳似愁还未进门,迎面而来的就是孙显阳的轻笑。
“老实点,谁让你帮邵阳杀害自己的姐姐,真是够无情的。”柳似愁嘴角含笑,眼里却不带半分笑意。
老鼠戏猫般,孙显阳斜靠在木椅上,装出一副可怜样,但眸中的笑意却格外刺眼: “教授说笑了,你才是最无情的那个,呜呜呜,我好可怜啊,还要帮邵阳顶罪,教授你看,我都这么可怜了,不给我个安慰的拥抱?”
“当然可以,前提是你把藏在袖子里的两把小刀放下。还有,顶罪?难道不是你罪有应得吗?再说了,就算把你放出去,你真的会被抓吗?如果你就这么点能耐,我可是会很失望的。”
柳似愁缓缓靠近孙显阳,那张平时总是温柔和润的脸上,此时却是丝毫不加掩饰的恶意。
“哈,教授别这样,我会把持不住的,罪有应得就罪有应得,如果能让您记住我,那我可就死而无憾了。”孙显阳脸上泛着可疑的红晕,可话里还是满满的刺。
柳似愁轻笑了声,随即又道:“真是变态,也许你和邵阳这么有共同话题,也是因为和他一样变态吧,你们两个凑在一起,正可谓是天造地设的一对,一对人渣。”
“教授怎么能这么说,很伤人心的,再者说,我可是只喜欢你一人啊,还为了见你和姐姐互换身份,你看,这幅画可是我耗时十三天二十时五十六分为你画的。”
“不知道你有没有点自觉,你说话的腔调很让人恶心,以及,喜欢?你难道不是为了杀我吗?若只是我也就罢了,你还打算牵扯到顾雪融是吗?”柳似愁的表情变得严肃,语气也正式了起来。
“哎呀,教授你误会我了,别的我都认,但这件事可不是我的想法,是师父哦,想必他是想引出顾觉浅吧,可能是对他旧情未了?”孙显阳耸了耸肩。
听到师父这个称呼,柳似愁表情立马变的无奈,但同时,眸中却多了丝清明:“原来如此,我已经得到了答案,是邵月的主意啊,那就没办法了,罢了,让他这一次吧,至于你,还是老实待着,必要的时候出来担责,但就这样告诉我没关系吗?当然,你不需要回答。”
随着门的再一次落锁,也宣布了这次交谈的正式落幕。
外面已是大雨倾盆,梧桐树叶也是四处飘零,可柳似愁却莫名的感到安心,大抵是因为有了这群伙伴,虽然一个个都是法外狂徒,但物以类聚,人以群分,他大概天生就该与他们为伍。
重新拾起被遗忘在角落的雨伞,最后再抬头望了一眼意味着童年的故居,柳似愁便再无顾及的沿街道向前方走去。
街道很长,偶尔遇到几个少时的街坊,笑谈几句,再感叹一下物是人非,慢慢的,就连这过长的街道也该走到头了,更何况是那本就易变的人心呢。
柳似愁穿过人流密集的街道,渐渐来到了一所偏僻的超市,房屋样饰很旧,就连墙表面都满是裂纹和苔藓,有几处甚至长满了爬山虎,总之,正常人绝对不会在这买东西,甚至根本不会到这里来。
超市的招牌大概写的是“赵家超市”,但因为红漆脱落的原因,看起来却像是“走豕召巾”,红漆的招牌也只有泛白的地方勉强能让人看出原来的字样,总而言之,每一个字都饱经时光的摧残。
这家超市其实早已经荒废多年,也只有节假日或空闲才会有人拜访,而无一例外,来拜访它的人都是柳似愁。
其实柳似愁自己都不知道是怎么了,今天突然就想来这里看看,明明赵叔的家就在他家旁边,但他却没有胆子进去,说他是怯弱也好,愧疚也罢,总之,赵果的祭日将近,到时候又会有一大批人急着跳出来吧。
在柳似愁的双亲逝世之后,照顾他的人就成了他的邻居赵鑫,柳似愁对他的感情其实很复杂,说不上是怀念,或许只是很不理解吧,但究竟又在究结什么呢?
赵鑫有个女儿叫赵果,逝世时只有十九岁,是花一般的年纪,倘若她能活到现在,那就和柳似愁是同岁,可惜,她早就被自己的父亲杀死了。
是很粗劣的手法,用花瓶沿头部重击,至使赵果死亡后,又用生锈的砍刀将头部与身体分离,将身体丢到湘江后,又将头骨打磨制成手串。
就连杀害赵果的理由也十分离奇,只因为怀疑赵果不是自己的亲生女儿,于是就痛下杀手,但最让柳似愁无法理解的还是,既然已经杀害,又为何要留下骨串,甚至到最后也是因为骨串才留下证据,暴露了杀害女儿的事实。
因为舍不得养育了这么多年的女儿?柳似愁不知道,但望着眼前的建筑,他多多少少还是忆起了年少,蒙了层纱,早已经从记忆里淡出的年少。
也许从今往后,柳似愁能活的更从容些吧,不再考虑过去,而只为了现在和将来谋划,到那时,他也会感到很幸福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