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回 母与子

“香水吗…孩子这个对你来说，还是有些早了，你知道吗？”

“父亲，你的意思是…”雷欧赶忙问道，迫切地向他寻求答案。

阿兹尔指着他的左胸，冷冷说道：“你需要的，是沉稳冷静的心。”

雷欧浑身一颤，他觉得面前的父亲口中似乎吐出的是冷气，这句简单的答复反而让他恐惧到了极点。

紧接着阿兹尔转过身去，没有理会雷欧的惊愕，一反常态地说道。

“去看看你的母亲吧，孩子，她的身子越来越虚弱了。等你看过你母亲之后，你再回来找我。”阿兹尔离开了这里，雷欧追了出去，他人却已经不见了。

“少爷，看看夫人吧，夫人她像着了魔一样，不停地念着你的名字，还在不停地祷告，我担心…”

还没等米罗讲完，雷欧就从房间冲了出来，直奔母亲赛琳娜的房间。

“母亲！！”雷欧一把拉开了门，发出哐当的响声，他毫无顾忌地冲向床头，把所有侍人都被吓到了。

“母亲！你怎么了母亲！”雷欧眼含热泪，嘴巴也在颤抖，担心地问道。

“雷欧！！雷欧！！我的孩子！！愿上帝保佑！愿圣母保佑！你没事吧孩子！”赛琳娜突然像是发了疯似的从床上摔下来，由于日渐消瘦，她的眼球像是突出来了一样，死死地盯住雷欧，两双枯瘦的手竭尽全力，在不停颤抖。她竭尽所能地抓住雷欧的衣袖，表情竟有些狰狞。

米罗为首的侍人立马摆出早冲上前去保护雷欧的姿势，米罗更是已经迈出了第一步。

“都退后！让我和母亲两个人待着就好！”雷欧一个回眸瞪过去，眼睛虹膜竟渗血成了红色，一些侍人更是吓得尖叫着离开。

“少爷…”米罗被震慑住了，在他眼里，雷欧所散发的气质并不是富家少爷，而是饥饿的嗜血恶狼。米罗心中尽管十分胆寒，但是他仍然关系着雷欧的安全。

“好的少爷，和夫人讲完记得告诉我们…我这就出去。”

米罗关上了房门，窗外也下起了大雨，雷鸣不断。

“孩子？你刚刚去干嘛了，我刚刚…刚刚感受到了一股……邪恶的气息…也是腐朽罪恶的…气息……等等…？”赛琳娜开始像猎犬一般，发了疯地闻着雷欧的身体。

雷欧被母亲的反常举动表示困惑，他不知所措了，虽然内心很慌乱，但是他还是让母亲闻遍了全身。赛琳娜闻完，一脸难以置信的表情，她又发了疯的撕咬着雷欧。

“到底怎么了？！母亲！你在干什么！母亲！啊！母亲！”雷欧被咬的上身白衬衫已经血迹斑斑。

“少爷！怎么了少爷！”米罗听到雷欧的呼声，刚想拉门而入，却发现门却像是死死地粘牢住了一样，米罗用力拍打着门，一边命令其他侍人去拿工具救出雷欧。

“恶魔！恶魔！恶魔！！你不是我的儿子！你不是我的儿子！我要除掉你！我要除掉你！就是你害了我的儿子！就是你！卡特也是你杀的对吧！是不是！是不是！恶魔！！你该死啊！！你该死！！”赛琳娜发了疯一般地嚎叫着，眼泪也止不住地滑落。她在一阵发狂地抓挠中劳累下来，无力地看着地板，眼神空洞无神。

“你在说什么母亲！我是你的孩子啊！雷欧！雷欧·克拉姆啊！母亲！你看看我啊母亲！你看看我！”雷欧带着哭腔，委屈地看着面前疯癫的母亲。

赛琳娜抬起头，歪着脖子，眼睛滴溜圆地瞅着雷欧，嘟着嘴，有些疑惑，她伸出一只干瘦的手指，戳了戳雷欧的脸。

“你…你是谁呀…？我怎么瞅着你…这么熟悉呢…嘻嘻嘻。像，像我儿子！像我的宝贝儿子…雷欧…诶嘿嘿…”赛琳娜像是患了阿尔兹海默症一般，心智宛若一个孩子。

此时屋中只剩下了窗外轰鸣的雷声。

“欸？你怎么浑身都是伤啊，你不要动，让阿姨来给你擦擦昂，哎呀你就不要哭啦，瞅得跟我孩子一样，我孩子啊，受伤就爱哭，每次受伤都是我给他擦…”说着赛琳娜用她那有些木讷的身体，拉开了积满灰尘的柜子。

“瞧瞧，这儿还有没拆的纱布…瞧瞧，这儿还有我儿子的照片…瞧瞧瞧瞧，还有我们的全家福，这是多么让人难忘的回忆啊…”赛琳娜端详着那些老物件，眼里流出喜悦的光。

赛琳娜用她的指甲一点点地扯开了纱布的包装，双手有些哆嗦，她慢慢地拿出一卷纱布，要给面前的孩子缠上。

“哦哦哦，对了，得把你上衣脱掉，快来快来，阿姨给你脱衣服。”赛琳娜紧忙把纱布又放回包装袋，上去去解雷欧白衬衫的纽扣。

“不，不用了妈，我自己来…”雷欧已经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她不知道她的母亲为什么突然变成这样。

“诶不用了不用了，小伙子真会说话，上来就喊我妈妈，你和我儿子长得也有些像，那我就答应你啦，孩子。”赛琳娜温柔地笑了笑，脱下了雷欧的上衣。

门外的侍人们，包括米罗，都担心着屋内的状况，他们没有办法冲破这道门。

“去找老爷，快啊！去啊！”米罗对那些侍人吼道，那些侍人也跌跌撞撞地跑去找阿兹尔了。

“孩子啊，你今年多大啦？”赛琳娜一边包扎着，一边亲切地问道。

“十八了已经，前些天刚刚成年。阿姨你知道吗，你和我母亲真的很像。”雷欧打算先镇定下来，他觉得搞清楚母亲的状况，他认为母亲可能是因为受到刺激导致精神失常了。

赛琳娜又笑了笑，又说着那些过去的事情，雷欧也在静静地坐着，聆听着母亲讲述她的过往。

赛琳娜自从病后就很少笑了，这次她一直在笑着讲述她的过往，讲着她和阿兹尔是怎么怎么样坠入爱河，约会时是怎么得扭捏不安，结婚时是多么得浪漫温馨，成家后他们是多么的幸福美满。她眉飞色舞地讲着，滔滔不绝。

雷欧难以再冷静下去，鼻子一酸，泪水已经在眼眶中鼓动，透着模糊的视线，他仿佛看到了年轻时健康美丽的母亲。

“哎呀…大小伙子怎么哭了呢…是怎么了呢孩子？怎么哭的这么伤心，孩子？”赛琳娜见状，给了他一个拥抱，不停地摩挲他的后背，将他的身子贴她近一些安抚他。

“不哭不哭啊孩子，不哭不哭。”赛琳娜像过去一样，哄着雷欧。

窗外不再电闪雷鸣，乌云也渐渐散去，天空逐渐明亮，太阳也慢慢升起。

赛琳娜又连忙抹去他的泪花，一脸担心地看着雷欧，

“大小伙子，哭什么哭。”

雷欧看到了，他看到了过去安抚自己的那个母亲，他再难冷静下去，抱住赛琳娜像个孩子一般痛哭。

阿兹尔已经在门外听了很长时间了，却迟迟没进去。周围的侍人也一句话不说。

“这扇门只有雷欧能打开，叫我也没用，给他们些母子时间吧，你们忙你们的吧。米罗，你在这儿待着，我还要去做些研究工作。”说完就快步离开了。

米罗做完问候，就在门外静静候着。

赛琳娜看着眼前的孩子，感慨万千。

“孩子，扶我上去吧…妈妈啊，想躺一会…拜托了。”赛琳娜轻轻说着，雷欧照办了，他扶着她慢慢躺在床上，雷欧为她盖上被子，搬了个木椅放在床头。他坐在椅子上，紧紧攥着她的左手。

赛琳娜透过窗外的阳光，又看了看面前的孩子，笑了。

“雷欧·克拉姆…我的孩子…你和他真的太像了…我此时多么想见他一面。”

雷欧刚要讲什么，却迟迟讲不出来，嘴巴也只是微微颤抖，他不知道，为什么母亲认不出他，认不出眼前的孩子就是他的儿子。

“让我睡会吧，说不定我醒后，他就回来了，孩子，你能陪我等等他吗？等他来了，你就叫我。好吗？来，拉个勾吧。”

赛琳娜翻了个身，颤抖地伸出自己的右手小拇指，向雷欧发起了邀请。

雷欧又强抑制着哭泣，抿了抿嘴，同样颤抖地伸出右手小拇指。

“约好了啊，一定记得要叫我。”

“好，我一定…一定叫您。”

赛琳娜笑了笑，点了点头，瞧了瞧窗外。

“很暖和呢，今天也很晴朗。”

“是啊，很暖和。”

赛琳娜面带笑容地闭上了眼，咽下了最后一口气。

门像是有了生命一般，竟自主打开了。

米罗看到门开，慌忙地进去了，看见了雷欧伏在夫人身上哭泣。

“少…少爷…夫人…？”

雷欧站起身，对着米罗讲道。

“赛琳娜·克拉姆，克拉姆夫人，我的母亲。已离开人世，通知父亲，通知其他亲属，就以母亲深受重病不治身亡为由回复。”

“但是，但是少爷，老爷之前都…”

“不用管我父亲怎么做，按他的来也肯定是以母亲的名义写信，无妨，母亲生前就是不想让任何人担心的人。”

雷欧转身迅速穿上那件渗血的白衬衫。

“还有，找最好的神父为我母亲做祷告，吩咐那些下人，进行全面扫除，还要选一块好的墓地安葬她。”

雷欧讲完就离开了房间，留下了米罗。

“少爷……”他呆呆地看着雷欧离开的方向。一位少年竟有了他伟大父亲的风范。

雷欧回到房间，洗了把脸，抬头看着镜子的时候，发现镜子里的自己和往常不太一样。

映入眼帘的，是一副有着红色瞳孔、有了一两颗虎牙，泪痕也呈现淡红色。

“我…这究竟是…？这…是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