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休铃声响起时,巧兰的手心已经沁出一层薄汗。她抬头看了眼教室前方的时钟,距离和紫萍约定的时间还有二十分钟。从早上到现在,紫萍一直刻意避开她的目光,就连课间操时都站在队伍最远端。
"巧兰,一起去食堂吗?"如凡站在她课桌旁,阳光从他背后的窗户洒进来,给他轮廓镀上一层金边。
巧兰张了张嘴,拒绝的话在舌尖转了一圈又咽了回去。她多想像往常一样和如凡一起吃午饭,但今天不行。
"我...约了紫萍。"她小声说,手指无意识地卷着课本的一角。
如凡的眉毛微微上扬:"你们和好了?"
"还不知道。"巧兰苦笑一下,"但总得谈谈。"
如凡点点头,眼中闪过一丝担忧:"需要我陪你吗?"
"不用。"巧兰摇摇头,勉强挤出一个笑容,"女生之间的事,我们自己解决。"
"那好吧。"如凡犹豫了一下,从口袋里掏出一颗水果糖放在她桌上,"给你,草莓味的,你最喜欢的。"
巧兰看着那颗粉红色的糖果,心头一暖。他还记得。五年前分别时,她塞给如凡的纸条里就包着一颗同样的草莓糖。
"谢谢。"她轻声说,将糖果紧紧攥在手心。
如凡转身离开后,教室很快空了下来。巧兰深吸一口气,拿出小镜子整理了一下刘海。镜中的自己眉头紧锁,眼下有淡淡的阴影——昨晚几乎没怎么睡。她揉了揉脸颊,试图让脸色看起来不那么憔悴。
天台的门半掩着,巧兰推开门时,一阵风迎面吹来,扬起她的发丝。紫萍背对着门站在栏杆边,白色校服被风吹得鼓起来,像一面小小的帆。
"紫萍。"巧兰轻声唤道,声音几乎被风吹散。
紫萍缓缓转身,脸上没有往日的笑容。她的眼睛微微发红,像是哭过。
"你来了。"紫萍的语气平淡得不带任何情绪。
巧兰向前走了几步,在距离紫萍两米处停下。她们之间仿佛横亘着一道无形的墙。
"我想我们需要谈谈。"巧兰说,手指绞在一起,"关于...茗正的事。"
紫萍的嘴角扯出一个讽刺的弧度:"如凡告诉你的?"
"嗯。"巧兰点点头,"我不知道你喜欢茗正,如果早知道..."
"早知道又怎样?"紫萍突然提高音量,"你就会离他远点?就像你离如凡远点一样?"
巧兰被这突如其来的质问震住了:"我...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你当然不明白!"紫萍的声音颤抖着,"你从来都是这样,一副天真无邪的样子,却让所有男生围着你转!茗正、以情、子豪,甚至...甚至如凡!"
巧兰感到一阵眩晕,她扶住旁边的栏杆才稳住身体:"紫萍,你误会了。我和茗正只是普通朋友,那天在医务室只是..."
"只是什么?"紫萍冷笑,"只是你习惯性地散发魅力?你知道茗正从初中就喜欢你吗?他书桌里现在还藏着你转学前送他的那支笔!"
这个消息像一记重拳击中巧兰的胸口。她完全不知道茗正对她有这样的感情。
"我...我真的不知道。"巧兰艰难地说,"如果我知道,我会..."
"会怎样?明确拒绝他?"紫萍摇摇头,"不,你不会。你享受这种被喜欢的感觉,就像你享受如凡对你的特别对待一样。"
"不是这样的!"巧兰的声音也提高了,"我和如凡...我们是青梅竹马,这不一样!"
"有什么不一样?"紫萍逼近一步,眼中闪烁着怒火,"你以为只有你一个人在长大吗?只有你有权利喜欢别人?"
巧兰的呼吸一滞。紫萍的话像一把利刃,剖开了她一直小心翼翼保护的心事。
"你...你怎么知道..."巧兰的声音细如蚊蚋。
"全校都看得出来好吗?"紫萍的语气稍微缓和了些,"你看如凡的眼神,就像...就像他是什么稀世珍宝一样。"
巧兰的脸颊发烫,她没想到自己的感情这么明显。风吹乱了她的头发,几缕发丝粘在湿润的眼角。
"我是喜欢他。"巧兰终于承认,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从很久以前就喜欢了。"
紫萍沉默了一会儿,转身面向栏杆,眺望远处的操场:"你知道吗?我喜欢茗正三年了。三年里,我看着他的目光一直追随着你,即使你不在。"
巧兰走到紫萍身边,学着她的样子靠在栏杆上:"我很抱歉,真的。如果我能做什么..."
"不需要。"紫萍打断她,"感情这种事勉强不来。我只是...需要时间调整。"
两人陷入沉默,只有风声在耳边呼啸。操场上,几个男生在打篮球,欢呼声隐约传来。
"我们还是朋友吗?"巧兰终于问出这个盘旋在心头的问题。
紫萍没有立即回答。她低头玩着校服袖口的一根线头,良久才开口:"需要时间,巧兰。看到你和如凡在一起...我会忍不住想,为什么喜欢我的人不能像如凡喜欢你那样喜欢我。"
巧兰的眼眶湿润了。她想拥抱紫萍,却又怕被推开,只好轻轻碰了碰她的手背:"我等你。无论多久。"
紫萍没有抽回手,但也没有握住巧兰的。这个微妙的平衡让巧兰既心痛又怀有一丝希望。
下课铃响起,打破了天台上凝重的气氛。紫萍直起身:"该回去了。"
"紫萍,"巧兰叫住转身欲走的她,"谢谢你今天告诉我这些。"
紫萍顿了顿,没有回头:"巧兰,如果你真的喜欢如凡...就别让他等太久。男生的耐心也是有限的。"
说完,她推开门离开了天台,留下巧兰一人站在风中,手中的草莓糖已经融化,黏在包装纸上。
下午的课巧兰几乎没听进去。她时不时看向紫萍空荡荡的座位——紫萍请假回家了。如凡投来关切的目光,但巧兰只是摇摇头,示意自己没事。
放学铃声响起时,天空已经阴云密布。同学们匆匆收拾书包,议论着即将到来的暴雨。
"要下雨了,我送你回家吧。"如凡站在巧兰桌前,手里拿着一把折叠伞。
巧兰抬头看他,突然想起紫萍的话——"别让他等太久"。她的心跳加速,一个大胆的想法在脑海中形成。
"如凡,"她深吸一口气,"能陪我去个地方吗?"
如凡眨了眨眼:"现在?看起来快下雨了..."
"就是现在。"巧兰坚持道,眼中闪烁着坚定的光芒,"去我们小时候常去的那个公园。"
如凡的表情变了,他似乎意识到了什么,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好。"
他们刚走出校门,豆大的雨点就开始砸下来。如凡赶紧撑开伞,示意巧兰靠近些。伞不大,两人不得不紧挨着走,肩膀时不时相碰,每一次接触都像有电流穿过。
"你带我来这里干什么?"如凡问,声音因为紧张而略显嘶哑。
巧兰没有回答,只是拉着他向公园深处走去。雨水打在树叶上,发出沙沙的响声,淹没了他们的脚步声。秋千区空无一人,两个秋千在风雨中轻轻摇晃,铁链发出吱呀声。
巧兰在一个秋千前停下,伸手拂去座位上的水珠:"记得吗?我们小时候总是一起来这里。"
如凡点点头,记忆如潮水般涌来。多少个放学后的傍晚,他们并肩坐在这秋千上,分享一支冰棍或一包薯片。那时的天空似乎永远晴朗,日子长得看不到尽头。
"记得。"他轻声说,"你总是抢着坐这个蓝色的秋千。"
巧兰笑了,雨水顺着她的脸颊滑落,分不清是雨还是泪:"因为蓝色是你最喜欢的颜色。"
如凡的心跳漏了一拍。她还记得这种小事。他鼓起勇气,向前一步:"巧兰,我有话想对你说。"
就在这一刻,一道闪电划破天空,紧接着是一声震耳欲聋的雷鸣。巧兰惊叫一声,本能地抓住如凡的手臂。雨骤然变大,如瀑布般倾泻而下,即使有伞也抵挡不住。
"我们得找个地方躲雨!"如凡大喊,拉着巧兰向附近的凉亭跑去。
凉亭年久失修,但好歹能挡些风雨。两人气喘吁吁地冲进去,衣服已经湿了大半。巧兰的刘海贴在额头上,校服衬衫被雨水浸透,隐约能看到里面白色背心的轮廓。如凡慌忙移开视线,脱下自己的外套递给她。
"穿上吧,别着凉了。"他的声音有些发紧。
巧兰接过外套披在肩上,上面还残留着如凡的体温和淡淡的洗衣液香气。两人站在凉亭里,听着外面哗啦啦的雨声,谁都没有说话。
"你刚才想说什么?"巧兰终于打破沉默。
如凡张了张嘴,却发现自己准备好的台词全都被雨水冲走了。面对浑身湿透、眼睛亮晶晶的巧兰,他突然失去了表白的勇气。
"我...我想说,下周的数学测验,我们一起复习吧。"他临时改口,恨不得咬掉自己的舌头。
巧兰的表情黯淡了一瞬,但很快又挤出一个笑容:"好啊。"
雨势稍缓,如凡看了看天色:"我们该回去了,不然家长该担心了。"
回程的路上,两人共撑一把伞,却比来时疏远了些,中间仿佛隔着一道看不见的屏障。巧兰时不时偷瞄如凡的侧脸,想从他紧绷的下颌线读出些什么,却只看到一片模糊。
"明天见。"到了巧兰家楼下,如凡勉强笑了笑,把伞完全倾向她那边,自己的半边身子已经湿透。
巧兰犹豫了一下,突然踮起脚尖,在如凡脸颊上轻轻一吻:"谢谢你今天陪我。"
不等如凡反应,她已经转身跑进楼道,留下如凡一人站在雨中,手抚着被吻过的地方,心跳如雷。
第二天,如凡顶着黑眼圈来到学校。他整晚没睡好,一闭眼就是巧兰在雨中的样子和她那个轻如蝶翼的吻。他摸了摸口袋里的蓝色发卡——今天一定要向巧兰表白,不能再犹豫了。
然而,巧兰的座位空着。如凡皱眉,巧兰从不迟到。
"巧兰请假了。"紫萍突然出现在他身边,声音平静,"她昨晚淋雨发烧了。"
如凡的心一沉:"严重吗?"
"三十八度五。"紫萍看着他的眼睛,"她妈妈说你送她回来的,怎么回事?"
如凡内疚地低下头:"我们去了小公园,遇上了大雨..."
"小公园?"紫萍的眼中闪过一丝了然,"你们小时候常去的那个?"
如凡点点头,突然意识到紫萍可能知道些什么:"巧兰跟你说了什么吗?"
紫萍叹了口气:"她昨晚给我发了十几条消息,说了一堆乱七八糟的话,最后才说自己发烧了。"她停顿了一下,"如凡,如果你喜欢巧兰,就请明确告诉她。不要再让她猜来猜去了。"
如凡震惊地看着紫萍:"你们...和好了?"
"不算和好。"紫萍摇摇头,"但我想通了,不能因为自己的单恋就否定你们的感情。"她苦笑一下,"巧兰是个好女孩,她值得幸福。"
如凡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感激地点点头。
"放学后去看看她吧。"紫萍说完,转身回了自己的座位。
一整天,如凡都心不在焉。数学课上被老师点名三次都没回答上问题,课间操时差点撞到旗杆,引得同学们纷纷侧目。
"你没事吧?"禹震关切地问,"看起来魂不守舍的。"
如凡摇摇头:"巧兰生病了,我有点担心。"
"哦~"禹震拉长音调,露出促狭的笑容,"原来是为情所困啊。"
如凡没有否认,这让禹震惊讶地瞪大眼睛:"真的假的?你和巧兰...?"
"我不知道。"如凡苦恼地抓抓头发,"我们之间...很复杂。"
"有什么复杂的?"禹震拍拍他的肩,"喜欢就表白,不喜欢就保持距离。拖着对谁都不好。"
如凡知道禹震说得对,但感情哪有那么简单?他和巧兰之间有太多回忆、太多期待,一旦改变,就再也没法回到从前了。
放学后,如凡直奔巧兰家。他站在门前,手举了又放下,反复几次才终于按下门铃。
开门的是巧兰妈妈,看到如凡后露出惊讶的表情:"如凡?巧兰在睡觉呢。"
"阿姨,我...我来看看她。"如凡结结巴巴地说,举起手里的水果和课本,"带了点水果和今天的笔记。"
巧兰妈妈微笑着让他进门:"巧兰看到你一定会很高兴。她今早一直问你有没有来上学。"
这话让如凡心头一暖。他跟着巧兰妈妈来到巧兰房门前,轻轻敲了敲。
"进来..."里面传来巧兰虚弱的声音。
如凡推开门,看到巧兰半靠在床头,脸色苍白,鼻尖红红的。床头柜上堆着纸巾和药盒,房间里弥漫着淡淡的药味。
"如凡哥哥..."巧兰的眼睛亮了起来,挣扎着想坐直。
"别动。"如凡快步走到床边,"感觉怎么样?"
"好多了。"巧兰笑了笑,声音沙哑,"就是有点头晕。"
如凡放下水果,不自在地站在床边:"对不起,昨天不该带你去公园..."
"是我要去的。"巧兰摇摇头,"而且...我很开心。"
两人陷入沉默,空气中弥漫着某种微妙的紧张感。如凡清了清嗓子,从口袋里掏出那枚蓝色发卡:"这个...我一直带着。"
巧兰的眼睛瞪大了:"我的发卡?你还留着?"
"嗯。"如凡点点头,鼓起勇气直视她的眼睛,"就像我一直...一直..."
他的话被突然响起的手机铃声打断。巧兰歉意地看了他一眼,接起电话:"喂,紫萍?"
如凡退后一步,给巧兰留出私人空间。他走到窗边,看着外面渐暗的天色,心中五味杂陈。每次他试图表白,总会被各种事情打断,仿佛命运在故意捉弄他。
"紫萍说她明天来看我。"巧兰挂断电话,轻声说,"她说...你们今天聊过了?"
如凡点点头:"她告诉我你发烧了。"
"我们和好了。"巧兰的眼中闪烁着喜悦,"不完全和好,但...是个开始。"
如凡走回床边,突然单膝跪地,与坐着的巧兰平视:"巧兰,我有话要对你说。"
巧兰屏住呼吸,手指紧紧攥住被角。
"我..."
"巧兰,吃药了。"巧兰妈妈推门而入,手里端着水和药片。看到两人的姿势,她愣了一下:"我是不是打扰到你们了?"
如凡慌忙站起来,脸涨得通红:"不、不是的,阿姨。我正要走了。"
巧兰失望地垂下眼睛,但还是接过药片:"谢谢妈妈。"
如凡退到门口:"你好好休息,明天...明天我再来看你。"
巧兰点点头,眼中满是他读不懂的情绪:"明天见,如凡哥哥。"
这个久违的称呼让如凡心头一颤。他最后看了巧兰一眼,转身离开,心中的话又一次没能说出口。
走在回家的路上,如凡下定决心:明天,无论如何他都要告诉巧兰自己的心意。不再犹豫,不再退缩。五年的分离已经足够漫长,他不想再浪费任何一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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