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香如屑-秋风萧瑟6

“颜淡，我知道救我的人是你。你根本就不爱他，不要跟他走。”

应渊抓过颜淡的手，用力搂她入怀：“你想让我娶绿水，我便娶她。可也就是因为娶了她，我才发现，她根本就不是当初救我的姑娘。那样远的路途，那样多的尸体，她不可能毫无阻碍地便找到我。”

应渊这样说着，然后将颜淡的双手摊开，捧在身前：“更何况，我曾不小心打翻药碗的时候，她急忙过来接碗的指尖，曾留下过烫伤。”

本该是纤长如玉的手，却掌心斑驳，指尖带伤。

唯有自己的身体，才最能揭穿自己的谎言。

还不待颜淡说话，便听他又说：“当时我以为你说的半月便能看见仅仅是宽慰我，再加上我失掉了左臂，所以更不敢去确认。这些日子我查遍了所有从京城到边关的出入记录，甚至不惜重返当日的战场，拿着你的画像去询问边关所有的百姓，最后终于确认。”

他抬头看颜淡，精致的眉眼温柔而眷恋：“颜淡，我很高兴，因为救我的，真的是在这里，一住便是十三年的姑娘。”

最后，他指着的地方，是他的胸口。

是颜淡曾经用尽所有勇气才敢去聆听的地方。

却也是如今颜淡最不敢住进的地方。

“颜淡，如果你不在，这里，便会荒芜，便会死去。”

那是颜淡一生听过的，最美的情话。

可是最后她狠狠地推开了他，转身拉过余墨的手，对他说：“应渊，以前你不能给我的东西，往后你也不能给我。我是公主，只有全天下最多的财富与权势才能与我相配。你算什么东西？若你真不能活下去，那便恨我吧。时辰快到了，请你不要妨碍我与余墨的婚礼。”

她却对他说了，这世上最残忍的话。

就在昨夜，绿水还曾那样欢喜地差人告诉颜淡说，她已经有了应渊的孩子。

他如今既然已离幸福那样近，只要再一点点，再努力一点点，说不定便会逐渐将她遗忘。

而颜淡又怎能弃天下百姓于不顾，弃绿水的幸福于不顾，做这样一个自私的公主？

是的，如若你心里会荒芜，那便恨我吧。如果那样你会好过一点的话。

他定定地看了她许久，终究还是松开了拉住颜淡胳膊的手。

那样沉重，那样疲惫地垂了下去，仿若用尽了一生的力气。

有多么不甘心，便有多么的无能为力。

……

胸口痛得颜淡难以呼吸，她转身刚想离去，却在下一秒落入他的怀抱。

“颜淡，我们什么时候才能为自己而活？！”眼泪浸透了她的嫁衣，明明不怎么热，却似乎灼伤了整个肩膀，“为什么想要喜欢一个人，就那么难呢？”

他问她。

她却无言回答。

城楼上到处都是拉开弓弦的弓箭手，城楼下亦到处都是手持利刃的军士将领。

就算是侥幸逃了出去，普天之下莫非王土，两人又能躲到什么地方呢？

其实不管是他还是她，纵使有再多欢喜，终究都没有普通人可以去喜欢的权利。

而颜淡能做的，除了再一次推开他，还有什么呢？

“应渊，从小到大你都那么自以为是。这是我的人生，什么时候又需要你的参与？就算我救了你，也只是因为不想再欠你罢了。”

用尽所有的力气将他的手指一一掰开，她转身拔过余墨身侧的剑便狠狠刺在了他的肩上：“应渊将军，请你自重。”

大滴红色的鲜血顺着剑尖滴落在地，开出一朵又一朵悲伤的花。

他愣愣地看着她，良久才扯出了一抹虚弱的笑，似乎终于了悟。

又隔了许久，才见应渊单膝跪地，用无喜无悲的语气轻声道：“是卑职冒犯了。”

这是最好的结局。

也是颜淡能给予他的最后的所有。

鸾车之上，颜淡拉着余墨的手，泪如雨下。

余墨叹息一声，揽她入怀，说：“既是告别，那便痛痛快快地哭吧，往后还有很长的日子你要用来微笑。”

朝阳初升，将巍峨的城楼映照得恍若天宫。

再见了，离国。

再见了，我曾经最爱的少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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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卷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