允悲

往生阵。

经过仔细的检查，虞终于可以确定这个阵法就是海国传说中的往生大阵。这是只有海国的红衣女祭才能画下的最高规格的书术法，每次使用，都要耗费巨大的灵力和生命力。而巨大的使用代价也令这个阵法具有无比强大的能力，被献祭的人躺在法阵中央，作为阵眼，当鲜血流尽，祭品不会立刻死去，而是成为灵体，拥有可以媲美天神的力量。当然，这个时间并不会持续太久，很快，祭品的灵魂也会耗尽，灰飞烟灭，不入轮回，亦不可超生。

看来，海皇苏摩就是在溟火女祭的帮助下，献祭了血和身体，才得到了可以倾覆云荒的力量，帮助鲛人打响最后的战役，回归碧落海。想到这一层，虞看着地面上用鲜血铺开的阵法，忽然有些失神。

见虞长老皱眉不作声，立在原地不动了，涧和清交换了一下眼神，有些疑惑。涧率先开口，他假意清了清嗓子，移步上前道：“大长老，海皇陛下已逝，我们是否应该按照族里的习俗，为陛下举行水葬，好让陛下安心归天？”

答案是显然的。这正是他们此行的目的，虞长老迟迟不下命令，他有此一问，其实只为提醒虞长老。

涧的话将虞从某些回忆中拉出，他回过神，最后深深看了一眼那个比他们还要苍老的鲛人，缓缓开口：“这是自然。待我去请示龙神，我们便可以动手了。”

虞拄着金杖，向龙神靠近。在离龙神三步远时，他跪在地面，额头抵在手背上，弯腰磕头，恭敬地向龙行了海国大礼，三拜起身，这才虔诚地向龙发问。

即使在问话时，虞的眼睛也是低垂地看在地面上，以示尊敬。龙是海国万万年以来的守护神，多少次救水族于危难之中，对鲛人来说，龙是神圣不可侵犯的，在鲛人心目中，龙神享有着超然的地位。没有人可以不尊敬龙，即使是海皇，也无法取代龙神在鲛人心中的地位。正因为龙神被困苍梧之渊，鲛人们才不得不在大陆上流落七千年之久。当龙神腾出苍梧之渊时，他们便知道，鲛人归乡的日子，终于要来了。当初，是龙神和星尊帝战斗，才有了水族的尚自安然，而今，也同样是龙神，将鲛人一族带回了碧落海，他们的家乡。

每一次和龙对话，都会让虞的心中有着不小的激荡。这，就是神，海国的神，鲛人的神，只要跟着神，在神的带领下，海国一定会迎来新生，成为这片天地间最强大的存在。

虞将计划向龙毫无保留地和盘托出，但出乎意料的是，他很久都没有听到龙的答复。

“神？”

在一片沉寂中，虞终于忍不住抬头。眼前的一幕是如此让他惊讶，以致他忘记了如此是对神的大不敬。他就这样直勾勾地看着——他看到历经洪荒岁月的龙神，皓月般的双眸里竟似有着深沉如海的悲伤。

龙只是静静看着苏摩，眼里有着复杂情绪和人也无分别的情绪，仿佛积蓄着雷雨的云层，泛着细小的浪花。

神也会有感情吗？神不应该早已见惯了生死，而对此习以为常吗？在神眼中，人不是和朝生暮死的蜉蝣没有区别吗？

龙，为什么也在为海皇悲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