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惜光阴，劝金钗

自那日如兰在学堂上一语惊人后，王大娘子虽得了盛紘好一通申斥，但透过长柏也三三两两知道了庄学究对此的称赞与学堂众人对此不乏敬意的一些交谈。她不曾受过书香的熏陶，但细细琢磨过那些话后倒有些出了一口气的松快。自嫁到盛家，无论是婆母，抑或是家中的主君盛紘，都不曾对她有推心置腹的好。她受打压多年，谁料能的了一个小女儿把她心里闷住的一口气出到那些趾高气昂的男子头上去。

她突然觉得女儿家通读诗书的作用似乎并不只是在读些道理上头了，她的小女儿踩着那些三纲五常的道理，引经据典地为她正名了。这些年的不顺心，并不能全怪在她相貌平平、不善诗书上头。只是王若弗的顿悟没用在旁的上头，只更勤勉地盯着如兰读书习字，好像她才是要考进士上金銮殿面圣的人。

如兰苦哈哈地咽尽了药膳汤，抬头便是烛火映照着母亲那张一万分认真的脸，哭笑不得道：“母亲从不爱沾文墨的人，怎么反在女儿边上红袖添香起来。”她万万不曾料到，这番风波在外头也不过是两三日便平静了，反激得母亲热火朝天地在葳蕤轩为她单辟了一间书斋出来，地方并不十分宽敞，却是照着长柏的例子一样添置了许多书，引得全家为之侧目。

“你这丫头，顶嘴最快。混说些什么？难得见你有些长进，还不许我这个做娘的给你多布置些。”王若弗嘴上嫌弃，手上却一刻不停地给她塞了一颗蜜饯，又用帕子将她嘴边的药汁糖粉拭去。“再给我说说，你那日是如何得了满堂彩的。”

如兰含糊地嚼着蜜饯，匆匆忙忙咽尽了，才笑道，“阿娘越说越夸大了，哪有什么满堂彩，又不是灯会上喷火耍把戏。不过是学究客气着夸了句，也是见我年纪小又难得答这么多的份上。”话虽这样谦虚着，但她并不打算放过这次给母亲换换心情，改改主意的机会，细细地将课上之事学了一遍，又着意将话说的文白参半，简明易懂。

王若弗到底是后宅里混了这些年的，听她说了学子们各执己见的话来，竟也灵光一闪地从中抓住了关窍，“照你转述的这话来看，那顾廷烨绝不是个好的。公侯有爵之家的二郎，却只凭着自己的好恶行事，单想些与外头女子策马天涯的孩子话，半点也不将女子的声名、性命放在心上的。这样的人，做出些功名地位虽不难，却实在不堪托付。枉我还信了你爹和二哥哥的话。不行，我得去给你二哥哥提个醒，可不能叫你哥哥给他带歪了去。”

如兰忙拉住她的袖子稳住她，“哥哥最是看重规矩礼法的人，肯与他相交却绝不会在女色上犯糊涂的。母亲难道忘了，那日是哥哥竭力举荐说他是个君子，母亲才那样快松了口叫他来家里读书的？这样贸贸然地给哥哥拉扯些咱们的猜测，哥哥哪里肯听，只怕有一堆道理等着咱们呢。左右哥哥是不可能叫他带偏了去的，母亲亦说了那顾廷烨于功成名就上无妨碍，何必去多费口舌。那有爵之家的富贵，咱们本也是攀扯不上的，且放放吧。”

王若弗一想，觉得女儿这一段话真是周全的很，半点也挑不出差错来的，心里更添些欣慰，“你这丫头，就知道暗戳戳地编排你哥哥。也罢了，你二哥哥向来稳重懂事，无需我这样操心，倒是你，可避着些那顾廷烨。也提点着明兰，莫叫她给人诓了。还有墨兰那小蹄子，一笔写不出两个盛字，她要是作妖作到外头去，咱们全家都得和她一块儿声名扫地。”

如兰依旧是懒洋洋地应了，又捧着蜜饯碟子撒娇，“母亲如今越发威风了，还请母亲吃个蜜饯，疼疼女儿，免了我这挑灯夜读吧。

王若弗一点她额头，恨铁不成钢地瞪了她一眼，“懒散便罢了，越发嘴上没个遮拦。这书还能吃了你不成？”

“吃了我，母亲如何舍得呢？”如兰嘻笑着搂住母亲的手臂，“母亲母亲母亲……”

“罢了罢了。”王若弗如何忍得住这慈母心肠呢，只不轻不重地捏了一把她的脸，“也不盼着你给我考个状元回来，只一点，不许再叫学究罚你偷懒便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