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芙蓉靥，春风迟

长柏面有忧色地给老太太请了安，正与老太太说道如兰反常的生了病，素来古板严肃的脸也带出几分少年心性的青涩来。老太太端坐堂上，闻言叹气，似是想起了如兰还在胎中便因王大娘子动了胎气而天生孱弱的起因，那是林小娘蓄意的冲撞，与盛紘盲目的偏袒。

盛老太太你妹妹终归是胎里不足落下了病根，只是这些年你母亲精心养着才越发康健活泼。

几人正说着话，便见小厮来通报了，盛紘为着齐国公与平宁郡主过府，唤长柏去前厅一同接见。然而老太太不理俗务已久，少不得必得大娘子带着几个姑娘去见过平宁郡主。老太太便推辞着散了请安，回了内厅歇息。

这厢盛紘与齐国公打着官腔，彼此游刃有余地闲话着政务与文论，那厢王大娘子心中却是五味杂陈。照理说盛家女眷见过平宁郡主这样的贵客，她的如兰该是盛家所有闺阁在室女中顶尊贵顶有面子的一份，然而如兰今早刚那样一副惨白病容，又推辞了给老太太请安，与情于理都不可见客的，否则唐突了贵客不说，光是说到盛老太太那里去也是下了家中长辈的面子，少不得又叫林栖阁那贱婢嚼了舌根。但若一个姑娘都不叫了去见客，又失了礼数，恐开罪于郡主。王若弗只好强打起精神，唤了明兰和墨兰前去见礼。

王若弗这便是我家四姑娘墨兰并六姑娘明兰了，只我那五女儿如儿是个不成器的，偏今日身子不爽，恐让贵客过了病气，不好叫她来见礼，还望郡主勿怪。

平宁郡主冒昧前来已是叨扰了。姑娘家娇贵，方来汴京，水土不服也是有的。盛府人丁兴旺，四姑娘文秀，六姑娘可爱，想来五姑娘也出挑。可惜我家只得一个不成器的犬子，实在是没有女儿缘。

王若弗您家这一个便是旁人拍马不能及的出挑呢，这样品貌俱佳的好儿郎，满汴京城都寻不出第二个来，可见儿女福份这事儿原也不在数上头。

平宁郡主平生最爱的便是这个儿子，听得旁人夸赞，心中自是无不熨帖，面上也便带出几分温和亲热来。只是她终究是那个眼高于顶的贵妇人中的翘楚，这端方高傲的姿态怎么也总是个架子在那放着，叫人生不出多少亲近。

王若弗陪笑着，心中却有些担忧葳蕤轩中修养的如儿。这闺女虽比不得大女儿懂事能干，二儿子才华出众，却是她一手养大，金尊玉贵地呵护着长起来的。又因着盛紘与她的隔阂冲突，打出生起就比旁的孩子弱些，头发枯黄，容色不出众，说到底是受了她的带累。儿女，债也，这小祖宗天生便是来讨债的，却再没有比她更亲更贴心的了。她这样想着，面上便带出几分来，又见墨兰在边上娇怯怯地卖弄风情，心下更烦躁，便随口打发两个姑娘出去了。

平宁郡主见两个姑娘家出去了，说话更便宜，也连带着松快些，决定直言。

平宁郡主我家那个不成器的孩子到了读书的年纪，也更该叫他与同龄孩子放在一起多交谈些。听闻贵府请了一位庄学究，便厚颜来叨扰一二。这不，带了他来过府与你家看看，也好向你与盛大人见礼。

王若弗郡主娘娘开口，我们家照理也是不该推辞的，何况小公爷瞧着便斯文灵秀，能叫我家那几个粗笨的沾些灵气，我自是无有不应的。只是有一事还需先向郡主言明。我家三个姑娘形容尚小，官人便也向庄学究请托了让这三个丫头一同进学，不求做学问渊博的经纬之才，也叫她们识字明理懂事些。

平宁郡主闻言，额头突突地跳了。她自是不愿意儿子与别家女眷多接触，在家便一向如此，免得因女色乱了性子，可此番来旁人府上进学，显然不该挑三拣四，对别家姑娘的教养之事评头论足指手画脚。况且人也说了，早已和庄学究商量妥当，叫几个姑娘与兄长一同进学，原也挑不出错来。自家儿子本也算得上横插一杠塞进去的，饶是她也不能强压了旁人。

平宁郡主孩子们年纪还小，自是没有妨碍的，何况是兄妹一同进学，旁人也挑不出理去。

王若弗听得平宁郡主在兄妹二字上慢条斯理地咬了咬音，便晓得她内心终归是有些看不上盛府门第，怕府里姑娘做出什么攀附之事。她本就挂心如兰，又受了这一通暗语掸压，本也不是什么软脾气的好性子，面上虽陪着笑脸，语气却已经僵硬起来。但到底她大家出身，又做了这十几年的当家主母，受了不少低嫁的苦，也于身份上有几分明白，才不至于挂相。

王若弗自是如此，姑娘家最是要贞静自持，我家的姑娘出自这书香门第，也是打小教会了规矩的。又有几个兄长在上头，旁人再怎么也说不到这上头来不是？

两人又天南海北地扯了一通儿女经，和和气气地告辞相送了。只是前脚平宁郡主刚走，王若弗便再挂不住笑脸，冷声吩咐刘妈妈。

王若弗去请了四丫头和明丫头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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