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二·苦水结义

“站住！”

京城外一条偏僻的林间小道，二人正并肩走着，忽而听见一道女声，紧接着眼前便现身一道粉红色的人影。

“温柔！”

见是温柔，王小石自然是惊喜不已。不过还没等说完，头顶就狠狠地挨了一拳。抛去疼痛不说，也打得他有些措手不及。懵懵地看向面前的“施暴者”，露出一副受了莫大委屈的表情：“你这一点儿也不温柔！”

一旁的白愁飞也不例外，一记星星刀刀柄利落地怼向腹部，同样免不了捂着肚子吃痛。

“先是拈花惹草，又是把我一个人扔楼里，来京城这么久都不来找我，还想让我温柔？”

的确是气恼，温柔伸手指了指两人，出声质问：“你，还有你！你们到底有没有把我当朋友啊？”

见她恼火，王小石紧忙向前一步：“对不起。”

“对不起。”

“你们这些天的难处我都知道，但你们就想这么走了吗？”眼前两人的确是在诚心致歉的，到底是心软，温柔将态度放缓和了些。

白愁飞垂眸：“我来京城就是想加入金风细雨楼。现在机会没了，我也没有留下去的必要。”

注意到他情绪的低落，王小石连忙接过话头：“其实也没事儿，这京城再大，也只是天下一隅。在这儿找不到出路，我就不信别的地方没有。”

“那如果说，还有机会呢？”

话一出，两人眸间同时闪过疑虑，交换过眼神，两道目光便一并落在温柔身上。

温柔却不愿对此再多解释些什么，只是指向了前面的方向：“走吧，有个人想见你们。”

…………………………

苦水铺，在他们最熟悉的高台上，正倚着一把红刀静坐一人。那人红衣招展，虽背对着他们，可身上那股洒脱恣意的英雄气直逼面门，让人很难猜不出此人身份。

“师兄，人我给你带来了！”

那人闻声一动，甩开披风转过身来，直视身后三人。

梦枕红袖第一刀，苏梦枕。

温柔拍了拍王小石的肩：“你们慢慢聊，我先走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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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过一个拐角，路边设着一家酒肆。

注意到酒肆门前正等待着自己的倩影，温柔弯了弯眉眼，欣然一笑。向对面小跑几步，甜甜地唤了声“姐姐”，就挽上眼前姑娘的手臂一同踏进屋内去了。

亦安宁还是应下了温柔的邀约，但并未和她一块儿去小路拦人。温柔倒也不强求，边让她先到苦水铺的酒肆里帮忙备酒来了。

见温柔兴高采烈地向她这里奔来，一时竟也说不清到底该高兴还是该遗憾。

同苏梦枕结义，下一步必然是进金风细雨楼。结义兄弟身份在手，助楼主登位的功劳在身，位子一定不会低，这是毋庸置疑的。此番有机会向他所求迈进一大步，自己该替他高兴才是。

可是进了细雨楼，一切就真的可以确保实现心中向往的前途似锦一帆风顺吗？

她总觉得一定不会那么简单。

但转念一想，位高权重，除了名利与他人敬畏，难免会牵扯着带来些旁的东西，糟心的事当然是在所难免的。

或许，只是她心思太重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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目送着温柔远去，王小石再次目视高台上的苏梦枕，满是不可置信。

“苏大哥？”

“苏公子为何在此？”

苏梦枕走下高台，向他们逐渐靠近：“我在等两个很重要的人。看你们的样子，是打算离开京城。”

白愁飞也紧盯着他，回道：“六分半堂处处打压，刑部又勒令我们不准加入金风细雨楼。我们只好离开京城。”

“早在这里我就跟你们说过，你们已是我金风细雨楼的人。管它什么刑部和六分半堂，你们要进的，是金风细雨楼，和他们没什么关系。”

“可是苏大哥之前给傅宗书下跪求情的事，我……”

“我给傅宗书下跪？”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苏梦枕放声大笑几声，“傅宗书这个人，就那张嘴厉害，真没想到，你们俩这么聪明，也会被他给骗。”

笑过几声，又正色起来：“要我苏梦枕给别人下跪，要是为兄弟，也不是不可以。”

王小石讶然：“你说什么？你说我们是兄弟？”

“你耳朵没问题，结义兄弟。”

“可是我们只有一面之缘啊！”

“但我们也经历过生死。”

“那你知道我们是谁吗？”先前沉默过一阵，一旁的白愁飞终于再度开口。

“我管你们是谁？”

“你连我们是谁都不知道，就要跟我们结义？”

“是谁规定结义，一定要查清楚对方的族谱家室，六亲门户的？”

王小石继续追问：“那你为何要跟我们结义呢？”

苏梦枕有些无奈：“结义就是结义，不需要理由。难道还要说——情投意合、莫逆相交，有福同享有难同当的话吗？”

白愁飞眼神一凛：“那你有几个结义兄弟？”

“两个。你，”苏梦枕应声，用力戳向王小石心口，“还有他。”

“你是想招揽我们进金风细雨楼吧？”

“若是你们不愿意，现在就可以走。就算今生今世不想见，你们永远都是我兄弟。”

王小石已然深受感动，卸下行囊，率先郑重地向苏梦枕抱拳示意：“大哥！”

“我王小石在京城，也是有大哥的人了！”

“你当老大？”眸中若有若无的寒意依然未减，与王小石不同，白愁飞暂时并无任何表示。询问的声音格外平静，似有试探之意。

苏梦枕似乎不甚在意，只是侧头看了他一眼：“我不当老大，谁当？”

听来是问询，却没有任何允许做第二个选择的余地。

白愁飞忽而扬起一只手来，始终停留在苏梦枕肩头上空，依旧默然。苏梦枕也并未多言，回望着他，似乎在等待他最终的决定。

彼此深邃的目光聚焦在对方脸上良久，白愁飞脸色缓和下来，终于将手落在了他的肩膀上，哑然失笑：“大哥！”

此处的气氛终于得以升温，三人彼此搭着肩围在一起，一声声唤着兄弟间的辈分，格外的亲切融洽。

行至高台附近的姐妹俩一人执着瓷碗，一人抱着酒坛。见眼前之景相视一笑，心中宽慰。

少顷，三人的目光齐刷刷地向这姐妹俩，准确来说是他们手中的酒和碗看来，打算为结义的最后一步做好准备。

亦安宁不难发觉，苏梦枕望向自己的眸光之中多了几分审视的锐色，似要将自己看穿一般，不由得浑身发毛。

苏梦枕对眼前的陌生面孔也的确是持着这样的态度的。只是还未持续一会儿，余光不经意间瞥见了白愁飞目视那个方向时脸上惊喜的笑颜。

又或者，是那笑容太过于夺目，让他实在没理由不转过去瞧上一瞧。

那笑如同冰雪消融般，温暖，真诚，也带着些不经意的柔色。甚至让人有一瞬间觉着连他自身所携的傲气都淡了几分。

这和刚才看自己的感觉，可完全是大相径庭。

王小石走来，向苏梦枕寥寥介绍几句：“大哥还未见过，这位安宁姑娘，是我们几人的旧识。”

接着迅速凑近他耳边，低声接道：“也是大白心里特别重要的老朋友。”

看着王小石意味深长的笑，苏梦枕心里也对此大致了解了七八分，总算收回了紧锁在亦安宁身上那道戒备的视线。

终于得以松了口气，亦安宁和温柔并肩走上高台，将碗分给三人。待温柔一一将酒满上，便一同撤下台去了。

毕竟接下来，这里，是他们的主场。

“我，苏梦枕。”

“白愁飞。”

“王小石。”

“结为异姓兄弟。进相携，退相守。性命互托，生死不负。”

“如违此盟，天地不容！”

三人齐齐朗声陈词，饮酒为誓，天地为证。瓷碎的脆声响起，自此，生死与共，义结金兰。

…………………………

临近尾声，王小石主动请缨要去备马回京，就“顺便”把自己的大哥和温柔拽走一同行动去了。

“诸多事宜，温柔就算了，可咱们也不好辛苦人家姑娘是不是？我对苦水铺一带也不怎么熟，得劳烦大哥带我和温柔一起了。”说着，朝对面的白愁飞用力眨眨眼睛，明戳戳地暗示着自己的意图。

温柔还没拧过劲儿来，指了指自己的鼻子，有些气恼：“王小石！什么叫我就算了？我……”

防止情况有变，王小石连忙拉上温柔的手腕向远处跑去：“苦水铺人杂，大白，你可得保护好安宁姑娘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