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二·王二收画

日子过得还算平静，王小石每日到药铺诊脉售药，白愁飞每日到老地方出摊卖画，亦安宁倒也没什么要紧事，隔三差五地便去瞧瞧他的画摊儿，当然，她也只是坐在对面默默看着白愁飞认真挥墨画出一幅又一幅地佳作，他作画时，她绝不会出声打扰。也就是得空时，偶尔能唠上几句。

不过，于她而言，就这么安安静静地注视着对面眉目如画的白衣青年描绘着各样山水，也是一种独一份的享受。

甚至有时，相比闲暇时谈笑风生的时刻，她反倒喜欢如今这样静而无寂的氛围多一些。

大抵是为了这份难能可贵的享受，亦安宁很快便从开始打算的两日一顾落实到一日一顾，更有甚者，整日清闲时，一日探两次的情况也不罕见。

这也的确是太闲了些。

每逢再一次的到来，她总会不经意地感叹，好在，白愁飞没嫌自己来得太勤。

有时可能一坐便是半日，若前半日坐到晌午，便同他回去在小院儿里蹭顿午饭。开始出于礼貌，自然是连连拒绝，不过夫子婆婆始终待亦安宁很是热情，对这姑娘也是打心里喜欢，她与两位老人也愈发相熟起来，久而久之，便不再推脱。

去那儿帮婆婆洗洗菜，收拾下碗筷，一块儿聊聊天，小院里温馨得紧，亦是不错。

温柔得空时也会同她约一约，偶尔谈及这二人情况如何，然而大多数时刻，都是探讨关于自己武功的问题。

亦安宁已从温清懿那儿听说了温柔准备好好习武一事，看来这丫头是真将话给听进去了。

这么聪明的姑娘，原本便学什么都不会差。再自愿多下几分功夫，假以时日，必有所成。如今有了用功的心思，甚佳。

温柔有时会到公主府找堂姐监督练习，长公主驸马一向喜欢这个小丫头，自家姑娘的功课又从来不落分毫，这等事便由着二人去了。

每熟络一套刀法，她也会来三合楼，找亦安宁浅浅切磋一番，过后，再留下听听提点。

经这么一遭，向来生疏刀法的亦安宁倒也借这个机会得到了很大的提升。武功似乎也潜移默化间又进步不少。

温柔的进步也着实能称得上突飞猛进，不过毕竟日头不长，武功虽没有跨越多高的度，但也起码成功地从只会轻功的温家大小姐逐渐向着刀法愈发娴熟的温女侠进发了。

…………………………

“阁下随便看看。”

“可惜，太可惜了。”

“阁下什么意思？”

“这画山像山，画水是水，笔锋苍劲有力，乃是极品。”来人正夸耀着，忽而话锋一转，“只可惜，你看看这周围……”说罢，便开始连声叹息。

见对方神色认真，虽不识其身份，白愁飞还是站起身来，愿闻其说：“阁下请指点一二。”

闻言，那人也不再客气：“公子你看，你画的这些，这都是阳春白雪呀，但是在这市井之下，都是下里巴人。谁能看得懂啊。”

“在这里作画，就应该画美人出浴图，鸳鸯戏水啊，再或者画一些观音送子，财神散财。红红绿绿的，挂在家里不也是喜庆吗？”

这人不久前便路过造访他的画摊，看着上面的墨色山水，眼底丝毫不掩赞赏之意。听对方出言赞美自己的笔锋，本以为眼前是位知音，定有意相助，他便耐心倾听了一回。

哪成想，最后会是这样的一席话。

“我不会画那些东西，我只会画我心中所想。如果为了赚钱去画那些东西，那是没志气的活法。”白愁飞皱了皱眉，慢慢坐了回来，语气坚定，不留任何余地。

“一文钱不挣，也不画？”对方油盐不进，那人不免愣了愣，瞳孔微缩，又重新确认了一遍。

白愁飞撇过头：“不画。 ”

“公子好志气！”那人一拍桌，随即便在对面长凳处落座，自我介绍起来，“我叫王二，不瞒你说，我也算是半个行家。在京城我有一个画铺，经常收一些新画家的作品。”

“公子，您这些画无人问津，我看着实在可惜。我八文钱把它给收了，挂在我画铺里，遇见贵人出了高价，咱俩三七分。”

“你三，我七。”王二还不忘伸出手指比划着数字，兴奋地道出自己的打算来。

白愁飞只是抬眸望了他一瞬，很快又将深邃的目光移至别处，不予回应。

王二自是明白他的心思，连自己都觉得这分成也确实黑了些，有些尴尬，不过也很快改口：“咱们在这儿遇见呢，也算是缘分。要不然这样，四六分，你四，我六。”

“……好吧。”

白愁飞心里再清楚不过，王二的话不无道理。这种地方的画摊生意不好做，王小石生计虽还算稳定，可未发工钱的日子还是得再想办法。何况光靠王小石也并非长久之计，如若一直如此，怕是再怎么精打细算，也很快要到入不敷出的地步了。

将画卖到王二的画铺，已然是最好的选择。哪怕是低价，也只能暂时认了。

“公子，你与我王二交朋友，绝对不会亏待你的。”说罢，他从口袋中掏出一把铜钱，摆在白愁飞面前，“来，数数。”

…………………………

“今天上午同温柔约好给她查查功课，忙完见快午时了，便没来烦你。”新画竣工，白愁飞将其小心挂上架子，亦安宁也趁着这个功夫同他浅聊几句。

见画架空空，可见上午的画一幅未剩，看来是生意不错，亦安宁嘴角也扬起了浅浅的弧度：“生意可还好？”

白愁飞回头，深深地望进对方满是期待的双眸，重新坐了回来，摇了摇头，出声叹息，接着便将上午画铺八文钱收画的事告知于她。

“一文钱难倒英雄汉，今日可算领会到，原来是这样的感觉。”

“我知道，小飞什么都想靠自己拼得，性子也倔得很。但我的话还是放在这儿，不管遇见什么难事儿，只要你需要，我都会全力相助。”

“我也听说了你们俩的近况，我倒觉得，非常时期，小飞又不是不讲信用之人，找朋友借些钱，没什么不妥才是。总不能是我高看了自己，结果你我还算不上朋友吧？”

“我这边呢，再亲密的朋友也明算账，有借当然也是要有还的。不过看在小飞的面子上可以宽限些，不涨利息。至于还期嘛……不用太急，长眠之前这钱能让我看着就行。”

白愁飞拧了拧眉，虽说不难听出玩笑的意思，可话语间还是认真了几分：“好好的，莫说这些不吉利的话。”

亦安宁抿唇一笑：“好好好，不说就是。就当是为了能亲眼看见小飞的还款，我也得好好活着才对。那我一会儿回去收拾收拾，钱和欠条什么的到时一并带来。不过这银钱不要利息，提项别的要求，应当不过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