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三·莫名置气

黄昏时分，待白愁飞收了摊儿，亦安宁便携着白愁飞来到了今日的目的地。

白愁飞大概如何也想不到，亦安宁搞得神神秘秘的要求，竟然是陪她去挑选布料？

“三合楼这几位比较出名的姑娘，像每回接客演出的衣裳，都是这家绣坊裁的。全京城手艺最好的绣娘呢。”

“所以今日安宁是来给下月初七的宴集订衣裳吗？”

亦安宁顿住脚步，不过对上那充满疑虑的眸光时，只是笑而不语。

“女儿家的衣裳，我涉猎不深，怕是帮不上你什么忙。何况……依刚刚那一席话而言，安宁应订有些年头了才是，哪里用得到我？”

“旁的倒无须小飞操心，不过……得让你帮忙参谋参谋，哪一样能更合人心意些。”

夜市的绣坊同样接近于人满为患，老板娘照常打过招呼后，便放二人去自行挑选了。

“你说，这长期行走江湖的人，到底什么样的料子，能又舒服又方便，且样式也能称心呢？”

“我虽也会些武功，但用武之地本就不多，目前又没遇见过太棘手的敌人。衣服上的了解实在不甚多。”

白愁飞摸了摸身侧木架上的几匹布，暗暗思索一番：“轻纱呢？”

见亦安宁正聚精会神听着，白愁飞也将话缓缓道出：“江湖中人对衣物的选择，无一例外，永远都是以足以自保方便行事为首。接下来，才会看穿着好不好看，布料名不名贵。”

“于我而言，轻纱制的衣裳，一直都是最好的选择。”说着，他停在了木架边的某个位置，将手中的布料递到亦安宁手心：“像这般轻的，便刚刚好。”

对于此番问话，白愁飞始终如实交流着，并无顾忌。至于她为何打听，是要赠与谁，他并不打算过问。

有必要的话，她总归不会一直藏着掖着，自己日后早晚都会知道。没有必要，自然也无须在上面浪费太多猜忌的心思。

亦安宁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好，我记下了。”

是了，或许也只有着轻纱，才能飞的起，才有机会飞得漂亮。

“既然安宁已无事，那我现在莫不是该功成身退了？”见对方再无话要问，白愁飞抱起手臂，微微偏头，静静等待着对方的答复。

亦安宁摇了摇头，无奈一笑：“今日原本是想，绣坊距离你和王小石会合处不算远，想来不会花费太多时间，何况又是很重要的事儿，带你亲自来一趟应无大碍。毕竟衣物一类，亲身感受过，总比凭空问要强上许多不是么？”

随后耸了耸肩：“倒是我的疏忽，对小飞的感受考虑欠佳，让你等急了。”

“既然如此，那就此别过。别让王公子就等才是，你也多保重。”

话是玩笑话，不难听出。可说着说着，总觉着语气愈发怪异了几分。亦安宁此刻只想尽力无视这样奇怪的感觉，便准备抽身离去。

白愁飞的洞察力足够敏锐，同样立即察觉出了异常。见她要走，连忙轻轻拉住眼前长袖的衣角。力发得恰到好处，不会造成任何不适，又能拦住对方的脚步。

“安宁可是错怪我了，在下绝对没有生过这样的心思。”

话语入耳，令她现在不得不迅速调整好状态，迫使自己冷静下来。

明明是自己为小事平白耽搁了人家和兄弟会合的时间，怎么到最后反倒是她第一个心情不爽了呢？

可若的确是这样，那她又在不爽些什么呢？

实在是无理取闹。

对自己没来由的情绪，亦安宁现在只觉得莫名其妙。不过眼下还是赶忙收了收心思，不动声色地抽回了衣袖：“抱歉。”

“今日许是精神头不大好，心情不佳，又冲动了些。我虽不敢强求，但还是希望……小飞别往心里去。”

“无妨。不过，你真的没关系吗？”

亦安宁歪了歪头：“大不了休息休息，闭门思过几天呗。正好，虽说本来话也不算多，但也能让你耳根清净两天。”

又想起些什么，亦安宁狡黠一笑，踮起脚拍了拍白愁飞的肩膀：“想我的话，‘思过’期间，也可破例随时欢迎。不过嘛，或许只能小飞主动来找我喽。”

待白愁飞反应过这一席话的意思，却见亦安宁的身影早已远去，只余那夕阳余晖下的黑色影点渐行渐远，愈来愈小。

…………………………

一向说到做到的亦安宁仍是一如既往的守诺，那日过后，当真未曾再来主动寻过白愁飞。不觉间，已五日有余。

虽说亦安宁也已让人递了纸条过来，说了这几日自己有要务可能没什么空去找他的情况，不过……

坐在对面的那道身影早已经潜移默化间成了他作画时的习惯之一，如今面前只余下一张冰冷空置的长凳，几日过去，难免令他觉着心里空了一块。

偶尔作画得了空也会时不时地想起，如今这般，莫不是自己先前真说错了什么话不成？只是回忆多遭，都始终无果。

…………………………

“大白，看，下雨了。”

夜幕降临，待一家人用过晚饭，天边也簌簌落下毛毛细雨来。

王小石坐在窗边，微阖双目，轻嗅着空气中弥漫的清香，一脸怀念：“这雨中的味道，有一股淡淡的青草香，就像回到了白须园一样。”

不过白愁飞无心于此，将目光移向身侧的少年，淡淡开口：“可我想的是，如果这雨下到明天早上，我的画摊儿还出不出了。”

似乎对此类回应早有所料，王小石只是无奈地笑笑，接着郑重其事地拍了拍兄弟的肩头，学着沃夫子的语调，此时宛如一个资历颇深的老人出言教育着后辈：“年轻人，莫急莫急。”

见白愁飞依旧有些烦闷，王小石时不时望向身边人的侧脸，像是无意开口，却又像是意有所指：“是只想着画摊儿出不出，还是……也在想着画摊儿上能见着的人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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亦安宁这几日也的确没再离开过三合楼，却并非是受先前不明情绪的影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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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总堂那边的意思是——堂主的交际他不会过多干涉，可如今王白二人毕竟已是六分半堂重点关注对象，让您……自行注意下分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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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来是自己借出银子的事儿引得总堂不快了。

如此看来，这几日，应是也不方便去主动找他了。

而闲在的几日，除了日常观察着这一带的动向，剩下的时间，则都留给了她手上的玩意儿……

她刚刚放下的物什，已经是第三样简易的成品了。

“虽说堂主绣活儿不错，可也有些年未碰过针线了。这两日为何又忽然来了练习的兴致？”

“正是因为有些年头没碰过了，才要多加练一练啊。白鹤绣起来本就不易，别的或许依然有待克服，但若败在手生上，未免太难看了些。”

“阿媞也清楚，你家堂主别的不行，这些‘有的没的’ 却一向看重得紧。所以，事要成，也只能豁出时间慢慢来了。”

“阿媞不解，堂主……又为何执意要绣白鹤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