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一·堂姐相劝

亦安宁收了收心神，觉着有些别扭。眸中的光亮闪了闪，低声呢喃：“……没。”

围桌吃饭时走了神，可不是件多礼貌的事。

白愁飞默然，收回问话，一桌人也从新安安静静用起饭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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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主府后院，温柔和温清懿对坐于此，吹着耳畔的徐徐凉风，伴着周身弥漫着的袅袅茶香，一同品着食碟中精致的小点心。

温柔今日也属实乖巧得紧，默默替两人添着茶，夹着点心，却是免了平日里那些絮絮叨叨的话。

见她如此安静的模样，温清懿低头看了看点心，便顺势找了个由头引出话来：“柔儿今日难得有空来探望堂姐，竟想着带这么些好吃的来。”

温柔闻言粲然一笑：“只是记着小时候最得堂姐欢心的，一样是橘脯，另一样便是洛阳各式各样的小酥点。不过可惜总归是异城两地，哪怕京城有名的糕点铺子也寻不到一样口味的点心了。堂姐若能喜欢自然是再好不过的。”

“柔儿有心了。”

语毕，又是良久的沉默。

温清懿望着温柔的脸庞，细细打量一番过后，轻声叹息：“心情不好吧。”

对面的姑娘闻声即刻抬起低垂的双眸来，眼底显出几分讶然，亦含着几分欣喜。

确认心中的猜测，温清懿无奈一笑：“还为你那两个朋友发愁？”

温柔不好意思地捋了把鬓边的碎发：“刚来京城就被六分半堂好生刁难了一番，不让进细雨楼，还不让过个好日子，幸好如今也能有夫子婆婆收留，照理，也没什么用得着我忧心的才是……”

“可是六分半堂不可能就此作罢，他们会想尽办法，在你师兄回京之前，变本加厉地将这二人赶出京城。甚至，取其性命。”

“如今师兄远在京城之外，我还带着金风细雨楼楼主师妹的身份，不能和他们见面，难免有些怕……虽说见了可能也保护不了他们，可也总比这样干着急强吧？”温柔耸拉着脑袋，声音不觉愈来愈小。

“身为朋友，柔儿能有这份心，甚好。只是你我亦知晓，此事唯一的突破口，也只有盼着苏楼主速速归京，才有机会彻底除掉六分半堂的威胁，也能让他们少受些罪。”

“安宁这两日似乎同那位白公子走得近些，想来日后也能时常见面。若柔儿实在按捺不住，倒可去她那儿打听打听，让她给你报个平安。”

温清懿弯唇一笑，语调又放软了些：“只是相较于过分忧心这些你我都束手无策的烦心事，堂姐倒觉得，虽说柔儿兴趣不大，却也不如借这段清闲时间提升下自己，得空去翻一翻温家的医毒经，还有，”说着，她指了指温柔腰间的兵器，“星星刀刀法。”

“未来的路还长着，大大小小的麻烦，早晚会再找到我们身上。一次的无能为力多少会挫败我们的信心，这是无可避免的，可我们也能借这次失利更清晰地认识自身不是么？不就像如今的你，有保护朋友的心，有为细雨楼出力的意，可你，无能为力，尽余担忧。”

“其实呀，我们小寒山燕轻功了得，又配得星星刀这样的良兵，倘若能再配上极佳刀法，莫说亲身对抗六分半堂护那二人周旋，就是柔儿在江湖快意恩仇锄强扶弱的心愿，想来也是不在话下的。”

“堂姐知道，伯父打小在柔儿身上下的心思不会少，道理柔儿又如何不懂呢？”不过是始终缺那份心劲儿罢了。”

“倒是想起来，曾和安宁不止一次地提起过你，包括后来你同她相识以后。讲过你孩提时的顽皮性子，谈过你心中一直持着的江湖梦，也聊过，你每次‘行侠仗义’时一贯的行事作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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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柔心性赤诚，又能有好家室傍身，若对江湖仅存游览之心，那便完全够了。可若是心怀锄强扶弱之志，随心所欲之求，尚且有差。”

“洛阳王温晚之女，不可否认是张好牌，但终究不是最有力的牌。听闻小寒山燕轻功极佳，关键之时起码能明哲保身，可若如当初苦水铺一般，遇上了孑然一身不怕得罪人的恶棍，不愿走，硬碰硬，又当如何？”

“你这堂妹啊，但凡这伸张正义的热情能再淡几分，都不会这么麻烦，可偏偏……事与愿违。”

“清懿同我聊起过，这温小姐打小便古灵精怪，是个爱惹事儿的姑娘，可平日的功课除了轻功一门练得炉火纯青，其他倒从未下过多少功夫。温柔缺那份努力的韧劲儿，我倒觉得，不全是这丫头本人性子毛躁所致。”

“是对自己与江湖没有清晰的认知，有恃无恐。为此，也没有更为具体的目标去为之努力。”

“她不知，在江湖之间让一切遵从本心的前提，是要足够的强大。是身份，思量和武功，同样的无懈可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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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柔难得沉默了良久。

他们眼中口中的江湖，和她心目中的天地，是恰恰相反的。若是可以，她当然是如何也不愿相信，可偏偏告知她江湖凶险不适合如今的自己闯荡的，都是在那儿待了有些年头的人。

大白菜是，安宁姐姐是，父亲多次劝诫，他又何尝不是个足够了解江湖世界的人呢？

她仍愿意对江湖抱有期待，但如今也不得不去想，她现在这般，又如何才能快些亲眼看到那让自己心生向往的江湖。

让自己越来越强大，让自己同样有机会付出一份力，促使这样的未来早些莅临。这似乎，也是她唯一目前唯一能作出的努力了。

眼底闪烁的星光又明亮几分，温柔抬眸望向苦口婆心劝说自己的堂姐，脸上已多了几分毅然：“温柔明白。日后还望堂姐有空之时，愿意对温柔，严加监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