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黯淡无光的生活

作者苏忱

网络上方颖颖不幸遇害的消息铺天盖地，当我刚刚看到这一消息时，根本不相信自己的眼睛。是别出心裁的炒作吗？急忙拨打方颖颖的手机，一直关机。

无奈，想起妹妹黎媗，只好给她打去电话。话筒里传来黎媗失声痛哭的声音

黎媗姐，方颖颖走了，真的走了…

黎媗都怪我…那天晚上她给我来过电话，要我去她陪她，要是我去了，她就不会遇害了…都怪我…

黎媗如果我在，凭我们两个人的力量一定会战胜那个该死的罪犯的。可是我没有去她那里，我为什么没有去她那里呢？我真后悔…也许我是她活着时最后一个和她通话的人了…在她遇害的时候，我想她一定多么渴望我能够在她身边！…

黎媗我不能原谅自己，姐…我不能原谅自己呀…

完全没有料到黎媗会如此悲伤自责。其实我也十分悲痛，因为方颖颖是我最好的朋友。

后来，当黎媗回到山城探亲时，将方颖颖的日记发给我我才知道，她们的关系已经超越了我。

黎媗姐，她的日记你收藏吧，因为它们会永远勾起我痛苦的回忆，我希望我对颖颖的回忆充满快乐，我知道她也一定希望如此。

网上对方颖颖事件的报导：方颖颖以死捍卫了她的尊严。当那个想强暴她的男人松开双手时发现方颖颖已经停止了呼吸，在罪犯慌慌张张翻窗而去，从管道爬下刚刚跳到地面的时候，被小区的门卫逮获。

媒体还报导：这个男人是个偷渡者，原想入室行窃，后来见到方颖颖顿生邪念，因她的反抗失手杀死了她。

山城各大媒体都报导了方颖颖的死讯，我们媒体自然也不例外。

主任让我追踪采访这一事件的始末…这一次我坚决拒绝了他的要求。我不能再为了生存拿她的死做文章，让她的灵魂得不到安息。

主任的指令只好由郭益完成，他尽忠尽职地履行着自己的职责，十分认真，似乎曾经跟方颖颖那晚的肉体交易没有发生过一样，人性竟凉薄至此…

这是一段黯淡无光的日子，虽然我们的办公室那么整洁、明亮。

很快到了下班时间，原本沸沸腾腾的写字间早已安静下来，还在埋头忙碌的人所剩无几，而我并没有注意到这种变化，直到听见了马副总编的声音，才抬起了头。

马副总编这么晚了，还不回家？

黎雁耽误了很多工作，我想补救一下。

马副总编那也不能不休息吧？要爱护自己的身体，明天再来。该回家了，走吧。

收拾好东西，与马副总一起下了电梯，步出新闻大楼，来到了大街上。街上鳞次栉比的商家虽然关了门，空旷安静的街景让人迷醉。或许正是这个原因，忙碌一天从战舰上下来的马副总和我都渴望着享受一番如此静谧妙不可言的景致。

马副总编我送你一程，咱们散散步吧。

沿着街道行走着，我有一种跟不上这个时代被抛弃的孤独感。……

马副总编黎雁，我平时有注意观察你，这一段时间以来你都心事沉沉，闷闷不乐。

马副总编除了你女儿的事，如果你不在意的话，能告诉我还有其他别的什么事吗？

我默然无语。

马副总编其实，我从你的脸上看出了你的孤独。对一个单身女人来说，你的遭遇的确是很不幸。不过，这是个靠竞争取胜的社会，我相信你的能力，你的表现已经充分证明你是一个有能力的女人，还有什么困难不能战胜呢？

我停下脚步感动地看着马副总编，轻声说：

黎雁谢谢你，马总，我会记住你的话的。

马副总编只要你能够振作起来，我就放心了！

黎雁能问个问题吗？

我也不明白我为什么会这样问。

黎雁马总，你为什么这样关心我？

马副总编微微笑道，

马副总编也许，在骨子里我也是个孤独的人吧。因此，孤独者都有一种共通性。

马副总编的话使我感到亲切，他的温暖使我们的距离无形中近了许多。

方颖颖遇害的风暴过去后，为了让我们娱乐版的内容有看点，主任又在星期一编辑部的例行会议上要求大家开动脑筋。

大佑献计道：

咱们可以搞一台大型演唱会，邀请国内的大腕明星参加

主任你的建议很好，可以考虑。不过搞什么样的演唱会，请哪些人，一定要策划好。

郭益演唱会搞得太多了，不过是不同的歌星来露露脸，没有什么新意。我们应该搞一台与众不同的晚会。

大佑“哼”了一声，挖苦道：“说得轻巧。”

主任别说风凉话，郭益说的很对，很有头脑，说说具体的想法吧。

郭益我想，我们应该另辟蹊径。要结合我们的这个城市观众的口胃来进行，现在，丑星谐星吃香荧屏和舞台，我们可以搞一台谐星喜乐会。

郭益得意洋洋地说。

主任好！

主任一拍桌子，高兴地说，

主任这个建议太好了，要突出地方特色，让山城更多的观众有兴趣，名称改一下，干脆叫‘谐丑屋比武晚会’吧，这样，既有吸引力，又与众不同。

思思担心地说：“请那么多的腕儿，不花钱行吗？要是票卖不出去，亏本怎么办？还有用‘丑’这个字，如果人家嫌不好听，影响形象，不来怎么办？”

主任当然要讲究经济效益！

主任继续表述着如何抓经济效益…

为了讲究经济效益，文化娱乐版每天连篇累牍大作文章，把这台晚会炒得精彩纷呈，悬念不断，炙手可热…

“谐丑比武晚会”定在12月上旬举行，现在我们编辑部的每个成员都被这台晚会忙得团团转。

除了工作，其他的事都提不起我的兴趣，现在方颖颖死了，我虽然活着，而我的感情，无论是对西尚的感情还是对和冯峥曾经组建起来的家的怀念均已死去…

“谐丑比武晚会”连演三场，场场爆满，取得了巨大的成功。

下班的时候，在电梯口遇到马副总编，随着大家一同下了电梯走到大门，马副总编笑着向我发出了邀请：

马副总编你还没有吃晚饭吧？走，我请你吃饭去。你想吃什么？

我没有拒绝马副总编的邀请，因为这个时候我发现自己真的不想一个人吃饭。

我们来到了离公司不远的一家西餐厅坐了下来。

马副总编给我们两个人各要了一份套餐，

马副总编这段时间你瘦了，身体可是革命的本钱，应该多吃一点。

黎雁马总，你有女儿吗？

马副总编摇摇头：

马副总编我要有个女儿就好了，是个儿子，大学毕业工作了。

黎雁你只有一个孩子？

马副总编如果你发现自己的婚姻是错误的，还会继续要孩子吗？

我愣了一下，对马副总编的话感到难以琢磨。

转过头透过玻璃窗望出去，大街上车来人往，一辆辆汽车像涌动的波浪一样在高楼大厦汇聚而成的峡谷中奔流着，我觉得自己像一个旁观者，一个仿佛与眼前的景致无关的旁观者正淡漠地注视着这个激流滚滚的世界正在上演着的一幕幕戏剧。

马副总编黎雁，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

黎雁既然发现自己的婚姻是个错误，为什么还要孩子呢？一个尊重婚姻的人，如果发现自己的婚姻有瑕疵，不仅不应该要孩子，还应该走出婚姻的阴影。只有这样，才是对孩子负责，也是对自己负责。

马副总编但是，有了孩子呢？因为孩子，俩夫妻不得不生活在没有爱情的婚姻中，这对他们公平吗？

我沉默了，再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有一种感觉模模糊糊隐隐约约向我袭来，那就是如果我回答了这个问题，我就不再是旁观者而要陷入眼前的戏剧中。

而我不想被那种戏剧的沉重淹没在滚滚的红尘里。沉默，是把自己置身于戏剧外的最好的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