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09 大停滞时代 下

“我们也不知道那段时间怎么了，仿佛所有人都陷入了一种群体无意识之中，我们呼喊不要科技，不要发展，让一切回归本初，我们以为这样就可以达成我们的愿望和诉求，但实际上，最后的情况却变得更加糟糕了。”

——《大停滞时代回忆录》

男人身后的门帘摇晃了几下，而后停止不动了。若蓝将视线重新拉回这个男人的身上，她并不知道今天这场对话的主题，角色的不确定性让她感到一丝局促，但她希望自己并没有表现出来。

HM董事长身高大概有一米八五，若蓝这样判断着，年龄的重量还没有压弯他的腰背，但是眼尾和鬓角还是真实反映了时间留下的痕迹。他看见若蓝站起来迎接他，露出一个亲切的笑容来，摆摆手让她坐下，说话也很是客气：“坐，让你久等了。”

若蓝摇头：“不会，我也是刚到。”

董事长笑了一笑，落了座。若蓝借着包厢内并不明亮的灯光打量他，他将身上的灰色西装脱下，搭在扶手上，若蓝猜他在大多数场合应该是不苟言笑的，但是今天他的态度却偏向于善意与和友好——虽然她并不知道他对自己表现出亲和的原因是什么。

若蓝没有说话，她在等着对面的人先开口，这种场合下，她知道对话的主导权不会属于自己。

果然，那个人向后靠了靠，给自己找了个舒适的姿势后，开口说：“要不是今天那则新闻，我还真不知道你是玉蟾集团董事长的女儿。”他笑了一笑，脸上的皱纹在灯光下显得有些深，“说来，我与你的母亲也算有过一面之缘。”

“真的吗？”若蓝并不觉得奇怪，虽然玉蟾集团在航空方面投资很少，但是商界往来难免会有接触，何况HM集团的影响力早已不能同日而语。

“是。”他的声音浑厚而清晰，话语中却没有给若蓝施加任何压力，她端坐着，忍不住想，也许是HM希望能通过自己和玉蟾搭上线，做些生意，这种事情在她来M20星球之前就遇见过很多次了，她已经见怪不怪。

HM董事长看她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忽然笑了，说：“你一定在想我是不是要和你母亲合作。”他看到若蓝露出被猜中心思的表情，朗声大笑起来，“你猜错了。“

若蓝皱起眉头：“那您今天找我是？”

HM董事长说：“我不是今天这次会面的主角，我只是帮我的一个朋友联系一下你，他应该等会儿就到了。”

若蓝看他仍没有要点破的意思，也不再追问。沉默的间隙，有人轻轻敲了两下门，是茶室的侍者上来送茶。若蓝点的是普洱，前段时间穆虹的新欢。上来的茶是没有泡好的，穆虹很早就教会了她，她熟练地将茶杯用热水烫了一下，然后将茶倒入茶碗之中，再用水冲泡两遍。

若蓝先给对面的人倒满一杯，董事长看着她熟练的动作，感到有些惊奇，问：“你会这些？”

若蓝垂头盯着透明的、暗红色的液体，说：“是他教我的。”

董事长难得地沉默了一下，说：“穆虹的事，我很抱歉。”

若蓝摇摇头，她从来没有将这个事情的责任归咎在HM集团，她是领航员，她知道航行中的危险，也明白有些事情是没有办法去怪罪谁的。而穆虹也一定是懂得这些道理的——从他决定加入银色飞行船计划的那一刻起，他就已经做好了所有的准备，也比谁都明白自己身上的责任。

董事长叹了口气，说：“我们还在和军方一起做事故调查，现在已经有些眉目了，到时候一定会给你们所有人一个交代。”

若蓝低下头去，她看着自己放在桌上的左右手，刚才茶水的热度在她手指上留下了一些余温，她微微捏紧了一下手掌，像是不想让残余的温暖就这样轻易消散掉。

对面人的通讯器忽然响了两声，董事长点开电子光屏来看，指尖敲打了两下，回了讯息回去。HM的董事长喝了一口茶，像是也有点被普洱茶的味道苦到了，皱了皱眉头。他放下茶杯，在桌上磕出一声不大不小的动静，“咱们的主角刚刚和我说，路上有些堵，还要再晚十分钟左右。”他说着，忽然直起了身，双手也从椅子的扶手上离开，手指交叉着放在桌上，神情十分认真，“没来也正好，我有个话题，想和你聊一聊。”他顿了顿，传来的声音低沉而清晰，“你知道‘大停滞时代’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