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08 HM董事长 下

若蓝挂了电话，低头看了下时间，七点十七分，天泽市刚刚入夜，时间还绰绰有余。她换掉早上穿着的那套黑色西装，去洗手间用清水拍了拍自己的脸颊。

玄关的灯不算明亮，若蓝换完鞋抬头时，看到“穆虹”站在客厅门口，一语不发地望着她，脸上的表情不知道是在“伤心”还是在闹别扭，总之他保持了沉默。

和生气时的穆虹真的很像，若蓝忍不住这样想。她出门前在玄关的台阶上磕了磕鞋子，“穆虹”仍没有说话，在关灯前的最后一秒，若蓝说：“姚跳的事情，谢谢你。”

她没有看他的反应，关门离开了。

穆虹的车还停在金燕大酒店，她现在再过去取是不现实的。若蓝想了想，决定搭乘轻轨过去——她已经很久没有乘坐过公共交通了，除了刚来M20星球的时候。

M20的公共交通系统是仿照首都星设计的，虽然理念相近，但最终呈现出的风格却截然不同。首都星人口较少，能在那颗星球上居住生活的人一般也不会选用公共交通出行。但是若蓝在上学时却很喜欢乘坐首都星的轻轨，因为没有玻璃甬道的阻隔，她可以更清楚地看到放学时候的日落。

首都星所在的星系是一个单恒星系统，自转周期要比M20长一些，因为它较早地度过了工业发展时期，现今的生态已经恢复到建星时的状态，至少在若蓝的记忆里，她从未经历过母亲同她说过的、能够遮天蔽日的沙尘暴。

但是M20星球不同，它是无数颗正在发展的星球的缩影，快速工业化导致了各种环境问题和巨大的贫富差距，尽管已经有了许多相似的历史经验，但这个阶段，仿佛这是每一座城市、每一颗星球都必须要经历的人为灾难。

若蓝在轻轨站没有等太久就上了车。车上的乘客很多，这是与首都星最大的不同。她绕开那些应该是刚参加完庆典回来的年轻人——他们脸上画着五颜六色的涂鸦，还在兴致勃勃地讨论着刚才的活动。雨又开始下了，若蓝找了一个不太挤的角落，靠着车窗看外面快速倒退的街景，从繁华的商业区到居民区，再到有些破败的城市边缘，始终不变的是窗外与城市景观灯融在一起的萤绿色雨幕。

到站时是晚上八点二十分，若蓝撑起伞，下车走进这片她和穆虹来过无数次的贫民区。与上次来时，这里变得有些不同了，关闭的店面越来越多，若蓝注意到很多墙面上都写了一个醒目的“拆”字，在狭小的街道口，还有全息投影在不断闪现着“加快旧城改造，构建品质未来”、”全面动员、全民参与，全力推进拆迁工作”诸如此类的标语，有些投影设备已经被人为破坏了，残破的机器被扔进散发着恶臭的垃圾堆里，和那些残羹剩饭躺在一处，等待着环卫机器人进行回收处理。

若蓝来到达达茶室时，里面的客人很少，灯光一如既往的幽暗。达达看到她，露出有些惊讶的神情——这是事故发生后若蓝第一次来这里。三个月前，他看到长虹号的新闻后，第一时间给若蓝打了电话，但是没能接通，后来又尝试了几次也都占线，他没办法就给若蓝发了条讯息，问她情况如何，而若蓝只简单回了一句“还好，多谢关心。”

达达一度以为她不会再来这里了。

若蓝从达达的眼神里读出了他的疑惑，她没有多解释什么，只是说：“我来这里有些事情。”

达达没有多问，只是“哦哦”了两声。

若蓝站在门口的柜台前问他：“V2包厢来人了吗？”

达达一边往V2包厢的方向确认着看了一眼，一边回答，“没有，不过有人预定了。”他眉头一挑，忽然明白过来，“有人约你在那？”

若蓝点点头，她再次确认了一下时间，离九点还有二十几分钟。她想起刚才过来看到的那些“拆”字，有些在意：“外面是怎么回事？”

达达知道她在问什么，叹了一口气：“听说是政府要在这儿建一个太空电梯，然后再依托电梯搞一个什么宇宙航空港，我以为政府早忘了二十五区呢，谁知道他们怎么就瞧上这了呢？”

“原来住在这里的人怎么办？”若蓝问。

“政府给的方案是整体迁移，去M23星球，你知道那星球到现在也没发展起来，去了就是垦荒的。”达达捏了捏鼻梁，看起来也是一副头痛的样子，“反正就是把我们这些低等移民不当人呗。”

若蓝不置可否：“那茶室之后怎么办？”

“没想好。”达达轻轻摇头，“可能在天泽市另外找个地方，也可能去M23星球，到时候再说吧。”

若蓝一时也不知该说什么好，只能草草结束了这个话题。达达让她先进去包厢，说等会儿他让人先送杯水进去。

若蓝道了谢。

达达茶室的包厢设计是半开放式的，并非完全的密闭空间，只用了两米高的木栅栏和一层竹帘将它与大厅隔开。过了大概十分钟，她听到屋外传来脚步声，紧接着门口的竹帘被掀开了，一个头发花白但是看起来身体还十分硬朗的男人走了进来——若蓝立马就认出了他，这个她只在HM官网上和领航员计划启动仪式上见过的人，HM的董事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