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马由海来说,马谨诚的死,永远都是他心头的一道伤疤。
这么多年,这道疤痕已经在时间的流逝中渐渐抚平,他以为已经痊愈,却不想一朝揭开,仍是溃烂得可怕。
马由海死死扶着一旁的树干,强撑着精神。
马由海你仔细说,从头说!
马嘉祺想先扶他回房间,却被老人止住。
马由海就在这里说!
于是从怀疑到跟踪,从跟踪到猜测,一字一句剖开揉碎,全都摊在马由海面前。
空气安静地仿佛能听到风吹过的声音,马由海静了两瞬,忽然大笑出声。
马由海好啊,回来,他还有脸回来!
这话一出,两人皆是一愣。
盛亦棠狐疑地抬起头,想要问一问这句话是什么意思,却在看到老人的目光后嗫嗫闭上了嘴。
那样凶狠而阴霾的眼神,她从未在马由海身上见到过。
心头隐隐泛起一股不安,她总觉得有什么事情,就要脱离掌控了。
马嘉祺爷爷?
马由海深吸一口气,将涌上喉间的血腥气压了下去。
他缓缓闭上眼睛。
马由海给我盯紧他,有什么消息马上告诉我。梁婉茹那边你们不用的担心,榕城的地界上,还轮不到她来撒野。
马嘉祺是。
马嘉祺颔首。
将老爷子送回房间,又嘱咐家庭医生随时待命,马嘉祺抱起盛亦棠来到露台。
马由海我能自己走!
盛亦棠锤他。
这可是在度假区,又不是家里,这人能不能注意点儿影响!
马嘉祺四面都是树,又没有透视眼。
男人把她圈在怀里,下巴枕在她的颈窝,一副大型犬求抱抱的无赖样。
盛亦棠嗅了嗅,嗅到一丝名为心情不好的气息,于是回手按住他的头,胡乱地摸了两下。
盛亦棠怎么了?都和爷爷说开了,还有什么担心的吗?
担心,那可太多了。
担心那个人真的是马谨诚,又但担戏一切只是他不着边际的猜测。
担心他背后有他尚未察觉的阴谋,又担心爷爷方才那句话的意思。
可是他不能说,有他一个人烦心就够了。
盛亦棠轻哼一声。
盛亦棠你以为你不说我就不知道了?你去打听打听外面的人是怎么评价马氏盛总的,就差没说我比比干还七窍玲珑心了!
盛亦棠放心,只要我们站在一起,只要全家一条心,就没有迈步过去的难关。
盛亦棠不管那个暗中窥伺我们的人是谁,等抓到了他,我就放小舟咬他!
盛亦棠你不知道吧,小舟最近在跆拳道馆进步飞快,连七岁的孩子都打不过他呢!
马嘉祺被她逗乐了,蹭着她的脸颊,轻轻唔了一声。
盛亦棠还是算了,毕竟是亲儿子,打一下老父亲会心疼的。
盛亦棠也对,那还是放大白吧,虽然也是亲狗子,但它咬一下的威力可比小舟大多了。
马嘉祺好,就放大白。
风吹起她的发丝,屡屡馨香绕在耳畔,马嘉祺满足喟叹。
有妻如此,他何其有幸。
盛亦棠任他抱了一会儿,暖融融的阳光洒在背上,勾起了她的困意。
迷迷糊糊间,她嘟囔着叮嘱。
盛亦棠梁娅刚走,我怕知南心里不舒服,你抽时间多关心一下他。你的话,他还是愿意听的。
......
过了不知多久,盛亦棠迷迷糊糊翻起身,发现自己不知什么时候回到了房间的大床上。
盛亦棠言言?小舟?
房间里安静地像是只有她一个人。
盛亦棠推开房门,脚步落在地上甚至会传来回音,让她的心无端一紧。
盛亦棠嘉祺?爷爷?都去哪儿了?
客厅隐隐有道哭声,盛亦棠摸索着走过去,竟看到两个宝贝正抱在一起。
急得她声音都有些发紧,
盛亦棠怎么了?怎么只有你们俩在这,爸爸和姑姑呢?
盛言妈妈!
盛言一头钻进她怀里,哭得直打嗝。
盛言太爷爷生病了,大家都去照顾他了。呜呜呜,妈妈,言言不想要太爷爷死,言言不想要太爷爷死!
轰——!
盛亦棠大脑一片空白,怎么也想不到,老爷子竟然真的没撑过去!
马思舟也抱着她的胳膊,只低头抹眼泪,整张脸又红又皱。
马思舟没事的,太爷爷一定会没事的。
盛亦棠勉力维持心神,一下下轻拍着两人的后背,不知是安慰他们还是安慰自己。
盛亦棠好啦,都别哭了,一会儿太爷爷醒过来看见你们两只小哭包,又该心疼了。
哄了一会儿,两个小家伙终于止住哭声。
恰好马知南从房间出来,盛亦棠托他照看好弟妹,单脚跳着就朝楼上冲过去。
她必须亲眼看看,必须亲自守着,才能放心!
盛亦棠爷爷怎么样了?!
房间里,所有人都在。
甚至严浩翔也在。
他放下听诊器,给老爷子正在输液的手盖上条薄毛毯。
严浩翔颅内血压升高,心率不稳,我暂时用药物控制下来了。只是能不能撑过这一关,还得再观察观察。
马嘉祺站在床角,双目赤红。
一开口 ,嗓音哑得好似砂纸在墙上滑过。
马嘉祺要观察多久?
严浩翔如果能过今晚,就无大碍。
马嘉祺如果过不了呢?瘫痪?脑死亡?还是什么?
严浩翔兄弟,别为难我。
严浩翔一改平日的嬉笑,脸上、眼里,连半分轻松都找不到。
他正准备联系医院送急救设备过来,袖口突然被人紧紧攥住。
马嘉祺我爷爷不能有事。
男人此刻就像是一头强忍着狂怒的猛兽,额角青筋暴起,黑眸竟比风暴到来前的海面还要阴鸷可怖!
马嘉祺严浩翔,你记住了,他绝不能有事。
室内气压跌破冰点,所有人下意识屏住了呼吸,不敢抬头和这凶兽对视!
缠在心口的那股绳越绕越紧,胸腔里的氧气越来越稀薄,他们就要不能呼吸了!
千钧一发,女人清泠的声音犹如一道甘泉,将所有人解救了出来。
盛亦棠抱歉严医生,嘉祺是太心急了。
盛亦棠强行分开男人的手,白大褂已经被他攥得抽了线。
盛亦棠爷爷就拜托你了,还望你无论如何,救救爷爷!
严浩翔用了两分钟才找回自己的声音。
吓死他了。
他刚才差点儿就被那混账玩意吓死了!
他是大夫,不是神仙, 谁敢拿病人的命来打包票啊!
只是他现在只能顺着这一家人的心意。
严浩翔放、放心,我一定尽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