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崔令望心中暗赞,祖母果然老辣。
丁程鑫静静听着,脸上并无愠色,似乎早已料到会如此。
他修长的手指在光滑的紫檀木椅扶手上轻轻敲击着,那节奏沉稳而规律,在安静的厅堂里显得格外清晰。
他的目光再次掠过崔老夫人,最后,却似有若无地落在了崔令望身上。
丁程鑫“老夫人思虑周全,孤心甚慰。”
他的声音依旧平稳,“粮米关乎灾民生死,自然要数目清楚,质量上乘。清点所需时日,孤自当在此等候。”
他微微一顿,那深不见底的凤眸中,仿佛有幽微的光芒一闪而过,快得让人无法捕捉其含义,
丁程鑫“况且,孤一路行来,也需略作休整。风雪甚急,想必老夫人也不会忍心让孤即刻返程吧?”
他要留下!
这个讯息如同第二道无声的惊雷,在崔令望心头炸响。
借粮是明线,留下才是真正的目的!他要做什么?
亲自坐镇监督清点?
还是……借着这个由头,在崔府之内,探查他想要的东西?
崔老夫人显然也意识到了这一点,但太子以风雪和“等候清点”为由留下,合情合理,根本无法拒绝。
她脸上迅速堆起慈和的笑容:
“殿下说哪里话!殿下屈尊驾临,是崔氏天大的福分!老身已命人收拾好东院‘听雪阁’,那里清静暖和,一应物事虽简陋,也必尽力让殿下安适。殿下只管安心住下,粮米之事,老身亲自督办,必不敢有丝毫延误!”
丁程鑫“有劳老夫人费心。”
丁程鑫微微颔首,算是应承下来。
他端起那盏一直未曾饮用的茶,终于送至唇边,浅浅啜了一口。
姿态优雅从容,仿佛只是寻常的拜访做客。
就在这时,一直侍立在老夫人身侧、脸上挂着恰到好处的好奇与恭敬神色的宋亚轩,仿佛为了更殷勤地服侍,身体微微向前倾了倾,目光自然而然地落在了太子方才解下、随手置于身旁小几上的佩刀上。
那柄佩刀样式古朴,鲨鱼皮鞘,吞口处镶嵌着暗色的云纹,并不张扬,却透着一股内敛的锋锐之气。
吸引宋亚轩目光的,是缠绕在刀柄末端、用来悬挂装饰和防止脱手的一截短绳结。
那绳结的样式……异常熟悉!
深靛蓝色的丝线,并非军中常用的皮绳或麻绳。
编织的手法也颇为特别,是三重交错的“如意盘长结”,收尾处巧妙地缀着一颗极小的、几乎难以察觉的米白色珍珠。
这种结法,这种配色,这种细节……宋亚轩的心跳猛地漏了一拍!他绝不可能认错!
幼时,阿姐崔令望总是会带着他雷打不动地亲自去一趟城外的慈幼局施粥。
每次施粥,除了热气腾腾的米粥,还会给那些衣衫褴褛的孩童额外派发一小包精致的点心。
那些点心,据说是阿姐“偶然”多做的,吃不完便“施舍”出去。
点心包得方正整齐,外面系着的,正是这种一模一样的深靛蓝丝线编织的三重如意盘长结,收尾处,也必定缀着一颗毫不起眼却质地温润的米白小珍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