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他曾好奇问过,阿姐当时只是用帕子擦了擦他嘴角的点心渣,笑得温婉:
崔令望“随手系的罢了,看着整齐些。怎么,我们轩儿喜欢这绳结?”
此刻,这绝不该出现在太子佩刀上的、独属于阿姐点心包装的绳结,正静静地系在冰冷的刀柄末端,在厅堂明亮的灯火下,折射出深靛蓝特有的、幽暗而诡异的光泽。
宋亚轩脸上的笑容没有丝毫变化,依旧是那副天真好奇的少年模样,甚至还带着点对太子佩刀的向往。
然而,他低垂的眼睫下,瞳孔却骤然收缩如针尖!
一股寒意,比门外呼啸的风雪更甚,瞬间从脊椎骨窜起,直冲天灵盖!
点心……绳结……太子……
无数看似毫无关联的碎片,在这一刻,被这枚小小的、诡异的绳结,以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方式,猛地串联在了一起!
一个呼之欲出的、惊心动魄的真相,如同黑暗中张开的巨口,瞬间攫住了宋亚轩的呼吸!
他下意识地、极其隐晦地,飞快地瞥了一眼身旁依旧低眉顺目、姿态温婉柔顺的表姐崔令望。
她安静地站在那里,仿佛对这一切毫无所觉,像一幅最完美的仕女图。
可宋亚轩知道,平静的水面之下,早已是暗流汹涌,凶险万分!
这枚小小的绳结,如同一把无形的钥匙,骤然捅开了某个潘多拉的魔盒。
太子的突然降临,借粮的由头,留下的意图……
一切的一切,都因为这枚绳结的存在,而被蒙上了一层更加诡谲、更加危险的色彩!
他迅速收回目光,重新看向太子,脸上依旧是那副纯然无害的钦慕表情,仿佛只是被那柄名贵的佩刀吸引了注意力。
然而,宽大袖袍下的手,却已悄然紧握成拳,指甲深深陷入掌心。
风雪夜,才刚刚开始。
而这场围绕着清河崔氏祖宅的无声博弈,因为这枚小小的绳结,陡然被推向了更加叵测的深渊。
厅堂内的暖意融融,与门外呼啸的风雪形成鲜明对比。
崔老夫人与太子丁程鑫又客套寒暄了几句,话题围绕着安泰灾情、朝廷动向以及清河风物,气氛看似融洽,实则字字机锋,暗藏玄机。
崔令望始终保持着完美的静默与恭顺,仿佛一尊没有生命的玉雕。
只有她自己知道,胸腔里那颗心,正随着宋亚轩那惊鸿一瞥后骤然紧绷的气息,而沉沉地坠向无底深渊。
宋亚轩看到了什么?
他那瞬间的僵硬和眼底掠过的惊骇,瞒得过别人,却瞒不过从小一起长大、对他细微表情了如指掌的自己!
她不敢抬眼,不敢有任何多余的举动,只能将所有的惊疑与不安死死压在心底最深处,用无懈可击的温婉表象包裹起来。指甲在掌心里掐出的月牙形痕迹,已深得快要渗出血丝。
“风雪甚急,殿下车马劳顿,想必也乏了。”
崔老夫人适时地结束了话题,脸上带着关切,
“老身这就引殿下去‘夜阑楼’歇息。一应粗陋,还望殿下海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