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令望心头猛地一跳，如同被一根无形的丝线骤然勒紧。
她几乎是立刻屈膝，动作流畅自然，带着世家女子无可挑剔的柔顺仪态：
崔令望“殿下折煞臣女。此乃臣女分内之事，不敢言劳。”
她的声音如同温润的玉石相击，清晰悦耳，每一个字都恭敬熨帖。
然而，在无人可见的宽大袖笼深处，那紧握着的手炉，仿佛成了唯一的热源，让她死死攥住的指尖不至于因那突如其来的审视而彻底冰凉。
丁程鑫的目光在她低垂的、线条优美的颈项上停留了一息，那目光深沉，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探究，仿佛要透过这温婉的皮相，窥视其下隐藏的暗涌。
随即，他便不再看她，转向崔老夫人，微微抬手示意：
丁程鑫“老夫人，请。”
一行人簇拥着太子，穿过被灯火照得通明、却依旧寒气逼人的回廊，向着温暖亮堂的正厅行去。
玄甲卫被留在前庭，如同沉默的黑色礁石，隔绝了外界的风雪与窥探。
兵甲特有的冰冷气息似乎也随主人一道，侵入了这座百年世家的核心。
正厅内，巨大的铜兽炭盆烧得正旺，上好的银霜炭散发出融融暖意，驱散了门外的刺骨严寒。
紫檀木的桌椅擦得光可鉴人，侍女们屏息凝神，奉上滚烫的香茗。
崔老夫人请太子于上首主位落座，自己则陪坐在下首首位，宋亚轩侍立在她身侧，脸上又挂起了那副无可挑剔的、带着几分少年气的恭敬笑容，眼神却不动声色地在太子身上逡巡。
崔令望则安静地侍立在老夫人身后稍侧的位置，微微垂着眼，如同厅堂中一件精美而沉默的陈设。
她的目光落在自己交叠于身前的双手上，那双手在暖意中渐渐恢复了血色，纤细白皙，指甲修剪得圆润干净。
只有她自己知道，这双手曾在城外施粥时稳稳地握住沉重的粥勺，也曾在无人知晓的深夜，翻检过那些被刻意抹去痕迹的账册。
此刻，它们安静地叠放着，完美地扮演着“温婉贤淑崔家女”的角色。
侍女奉上热茶。
丁程鑫接过那盏白瓷描金的茶盅，指骨分明的手指在温润的瓷器上轻轻摩挲了一下，却并未立刻饮用。
他抬起眼，目光再次扫过厅中众人，最终定格在崔老夫人身上，那深邃的眼底，仿佛沉淀着窗外无边的风雪。
丁程鑫“老夫人，”
他开口，声音在温暖的厅堂里显得沉稳了许多，却依旧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穿透力，
丁程鑫“孤此番冒雪前来清河，实非闲游，亦非巡视。而是……”
他顿了顿，目光似乎不经意地掠过崔令望低垂的眼睫，才缓缓道，
丁程鑫“为安泰县雪灾饥民，前来向崔氏借粮。”
“借粮？”
崔老夫人微微一怔，显然这个答案有些出乎意料，她放下手中的茶盏，神色凝重起来，
“安泰雪灾，老身亦有所耳闻，只道朝廷必有赈济。殿下亲临，莫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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