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麦克白》

麦克白二十六

或许世间万物都会物极必反，又或许在不知所措中认知会出现颠倒。被他扑倒的那一秒，震耳欲聋的剧烈爆炸声仿若细小蚊呐般略过耳畔，疯狂击打耳膜的是如鼓擂般的心跳。裹挟着尘土石块的滚滚热浪静止在冲击到车门的前一秒静止，怀中人偏低的体温在此刻却冷得如坠寒冬。因骤然碰撞而碎裂的思绪在混乱环境中逐渐回笼，无从聚焦的目光逐渐定格于眼前面庞，仅一眼便令原本急促的呼吸停滞——那张再熟悉不过的脸上没有了玩味笑意，而是被一种陌生的平静表情所取代。那血迹斑斑双眼紧闭的模样似是一挥棍棒打翻了所有情绪，过分激动的感情令肢体不再良好受控，五指颤抖动作粗鲁地抚过他凌乱发丝，泪水攀上眼眶引起酸涩肿胀更模糊了视线，震惊心痛混为沸腾熔岩于心口翻涌，最终化为他的名字爆发在干涩喉头:

“费渡——！！”

还没能等到他哪怕是气音的回应便被同事拉扯着上了救护车。一路上的谈话交流都自觉被屏蔽在外，只觉这路途颠簸遥远，生怕他微弱鼻息于下一秒就会无影无踪。在绝望麻木中熬过度秒如年的车程直到目的地才敢深呼吸，眼看他被抬下救护车送向急诊室倾身想追过去，刚抬脚又被护士拦住去路。勉强恢复的理性分明了轻重缓急才收回黏赘于他身影上的目光去往普通病房。由着医生在身上缠绕绷带敷衍应付着医嘱，心急地将所有无关人等打发走迫不及待拔下针头，不顾头晕目眩撑着拐杖一瘸一拐地跳出病房，在看到陶然后如抓住救命稻草般松了口气，经他搀扶坐上了走廊长椅。医院内的嘈杂声响与混浊气息令压制许久的恶心头晕反扑上身，合眸仰脖令头靠上冰冷椅背试图平复心绪。而陶然勒令休息的话语还源源不断传入耳朵，一字一句都刺激着发酸膨胀的微妙感情，无数解释沉溶在轻叹出口的三个字:

“不一样。”

那个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的花花公子，那个看似总爱节外生枝制造暧昧的情场高手，这些身份全部在那“砰”一下的爆炸声消散成齑粉。没有来由地，我知道他毫无预兆地推搡是出于本能，而那种下意识的反应或许可以用一个“爱”字来概括。这个字说来轻巧，但说出它的背后却需要积攒许久的勇气和欣喜，还要承担伤在你身痛在我心的双倍痛苦。如此珍重神圣，又是以性命为担保的感情才能赐予人舍生忘死的理由。只是打通了这一点，便不再有任何迷雾萦绕在我们之间。我因他而起的心急如焚惴惴不安全部都有了解释。而现在，与我共度余生的伴侣正在和死神抗衡，我必须守在这里，做他重获生机后第一缕吹拂向他的春风。

忍住泪水静静听过陶然通话中的内容，见他把手机壳摔了个粉身碎骨后自己心中也莫名地畅快许多。倏然间，眼前光线被一道高大身影遮蔽，抬头见来人是父亲后沉默着站起身让开位置。忠言逆耳的嘲讽熄灭了柔弱无用的煽情，令理智思考重回上风。眼看陶然要走紧急喊住他，将大脑飞速运转的结果组织成了完美无缺的，清查局内内鬼的理由。话音刚落，心心念念已久的大门终于打开。身子一颤不顾拐杖掉落急忙起身单腿跳向门前，只是还没几步就被陶然摁住了肩膀被迫停在原地。悬着的心在听到费渡情况好转以后才石头一样哐当掉落在地。就在被询问身份时，他挡在身前的一幕倏然闪过脑海。心头一动下意识开口截断了陶然话柄。

“是我爱人。”

里面那个愿意用命救我的人，是我这辈子的爱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