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方周旋（二）

到了给老太太请安的时辰，大娘子还没从情绪中缓过劲来。

她一贯是藏不住话的性子，就连在老太太面前也是一脸委屈和不忿，老太太本不想管他们夫妻的事，可事涉明兰，康家大娘子又实在是个祸害，纵使老太太再不想说，也不得不再点拨两句。

大娘子听了老太太的话，便知道老太太已经全部听说了，忍不住委屈的对着老太太嘀嘀咕咕，老太太瞧大娘子情绪激动，语气也温和了些，只教导大娘子少和康家娘子往来。

老太太和颜悦色，大娘子也不好一直丧眉耷脸的，神色和缓了些，又忍不住道：“姐姐这事，做得确实不是太好，可是兆儿已经入侯府的门了，再接出来，这孩子的名声全毁了。”

老太太听得心里有气，还好她这儿子知晓分寸，并没有把康兆儿要送到宥阳去的事告诉大娘子。

“那你想如何？”老太太强忍着脾气问道。

“不如......就这么算了？那个兆儿我先前见过的，是个很老实本分的丫头，不会干出争宠犯上的事。”大娘子讪讪道，“澄园地方大，事也多，有个妾室帮衬着也是好的，对吧母亲？”

大娘子想起从前她为儿女筹备婚事，家里忙不过来的时候，盛纮就是这么跟她说的，把管家的一部分事情分给了卫恕意，莫非卫恕意可以分她的权，卫恕意的女儿就分不得权？

老太太瞥了一眼大娘子，虽是有些心虚的模样，可仍有底气，想来是觉得自己和她那狠毒姐姐都没错的。

“如果明儿是你的亲女儿，你也是这么想么？”老太太耐不住生气问道。

“母亲这话，便是说我偏心了，可是，我一直把明兰视如己出的呀。”大娘子丝毫没有力度的解释道，“何况，不是说是秦太夫人自己看上了兆儿，这才给纳进门来的么......也不能怪姐姐吧......”

“你连这样的细枝末节都知道，还说你先前不知此事？”老太太一瞪眼，先前她还以为大娘子只是被蒙在鼓里呢，现在看来，她是早就知道，只是心里更偏着自家姐姐罢了。

大娘子自觉说错了话，闭口不言。

这下老太太也被惹火了，“妇人心念娘家是常事，可你这胳膊肘向外拐了十七八里地，连康家也要顾念着，你去！和你那好姐姐说，如果还想和盛家做亲戚，就去和明兰赔礼道歉，否则，这亲戚也不要做了！”

“向明兰赔礼道歉？”大娘子傻了眼，呆呆的看着老太太。

老太太再多看大娘子一眼都更长一分气，偏过头去，“滚。”

大娘子前后被盛纮和老太太各一顿骂，回了自己院子，现下也顾不上委屈了，一肚子气。

“套车，套车！我要去康家！"

外头的刘掌柜办事利落，不过大半天功夫便找好了工匠，叫店里伙计送信到了盛家。

宜修打开一看，大意是，这种珠子没人做过，只能让人勉强试试，她已付了定金，等做出一颗后先拿过来看看，如果自己满意，再多做些。

宜修对刘掌柜的效率很是满意，随手将信放于烛火之上。

再看康家。

“大姐姐你做的这叫什么孽啊，害得我中午被官人吼，晚上又被婆婆骂，我现在在家里可没脸透了，你赶紧把那什么兆儿接回来，再给明兰赔个笑脸得了。”大娘子怒气冲冲道。

“我给她赔笑脸，笑话！”康王氏尖声笑道，“你看看，我就说了吧，你们家有那么个小妖精，弄得整个家风向都变了，一个庶女，让嫡母的嫡亲姐姐去给她赔不是，这是哪门子规矩？”

“行了行了，别说什么妖精不妖精的，这事和卫恕意没关系。”大娘子这次倒是清醒了些，“明兰没出阁的时候是庶女，可她现在是侯府的大娘子，二品诰命夫人，今时不同往日，赔句不是又能怎样，真闹的势同水火才不好。”

大娘子一路过来时也不是没细细想过，顾廷烨权势滔天，虽说长柏和他一个是文臣，一个是武将，倒不一定靠他提携，但是华兰的丈夫袁文绍却是实实在在的在顾廷烨手底下当官的，顾廷烨又一向是个无法无天的性子，要是真为这些乌七八糟的事恼了，或者为了给明兰出气，与盛家关系大不如前，那才真的不值得。

康王氏有些诧异的看了自己妹妹一眼，沉默了一刻，冷笑一声：“我先前和你说，让你也买果子孝敬你家老太太，你可照做了？”

大娘子不知怎么忽然说到这里，“做了啊，那家师傅三天出一次摊，我每隔三日都早早派人去买了给老太太。”

“可是你看，你们家老太太终究也不认你的好。”康王氏揶揄。

“老太太身份贵重，哪是这么点子吃食就能......”大娘子嘀咕道。

“吃食？这也是你做儿媳妇的孝心啊，那你家老太太喜欢你们的卫小娘，不也是被人家一会一个花样的吃食融化了心吗？”康王氏白了大娘子一眼。

“所，所以呢？”大娘子不明所以。

“所以，我把康兆儿放到顾家，虽然是为了恶心那小庶女，实际却是为了帮你啊，我的傻妹妹。”康王氏气道，“你想想，那盛明兰在盛家只会亲近她亲娘和老太太，至于你，不过就是个摆设！你能沾到什么侯府的光？那卫恕意，外头有好儿女，好亲戚，里头又有个老太太给她罩着，那可比你过的滋润多了，说句不好听的，你要是前脚死了，后脚她就能被你官人扶了正！”

大娘子没有出声，她觉得姐姐说的还真有些道理。

“一山不容二虎，她要是个做小伏低的，容她一口饭吃也无妨，可她都快要占了你大娘子的位置了，你还要忍？是不是你要忍成个活死人，常伴青灯古佛，口中说着自己心如止水，才算罢休？”康王氏继续蛊惑道。

“可，可我又能怎么办呀。”大娘子委屈道，官人喜欢卫恕意，老太太也喜欢她，她早就不是任由自己拿捏的妾室了。

“我与你说个主意。”康王氏眼珠一转，“外头我塞了康兆儿过去，既然你婆母和官人大发雷霆，看来顾家是折腾的不清，哼......至于这里头，卫恕意在盛家能呼风唤雨，你说靠的是什么？”

“靠的......我官人？”大娘子呆呆道。

康王氏狠狠白了大娘子一眼，“你能害死你官人吗？”

“啊？害死？不能不能不能。”大娘子连连摆手，左右看了看才小声道，“可我也不能害死卫恕意啊。”

“谁让你害死卫恕意了。”康王氏知道妹妹胆小，哄骗道，“你们家老太太，那么大岁数，也该歇歇了，只要她身子虚弱，自顾且不暇，就掺和不了家事了，卫恕意内里少了这么一个庇护，自然气焰就没那么嚣张了。”

“身子虚弱......怎么虚弱？”

“你不是整日送果子吗，只要在里头放点东西......人吃五谷杂粮，有个三病两痛的不是很正常，何况老人家？”

“放东西？放什么东西？”大娘子惊得站起来，“不行，这不行，下毒害老太太？我，我不敢，再说了，有什么东西可放啊......”

“你别慌，别慌。”康王氏软下声音，拉着大娘子坐下，“我既给你出主意，自然要送佛送到西的，这药你也不用担心，交给我就是了，你只要说，同不同意就好了。”

大娘子心乱如麻，只紧紧抓着姐姐的手，微微颤抖。

康王氏见她如此，微微勾唇。

这事，怕是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