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方周旋（一）

宜修想的明白，盛纮要是从自己屋里怒气冲冲的去了大娘子屋里要说法，大娘子一定觉得事情都是自己挑唆的，以大娘子单纯的脑子，前脚盛纮与她吵了架，后脚她就能杀到自己院里来。

可要是老太太发话，那就不同了，儿媳对婆婆有天然的服从，纵使大娘子真有不满，也说不出什么。

盛纮与宜修简单吃了晚饭，两人心里都有事，谁也吃不下多少东西。

吃完后，盛纮就去了寿安堂。

“母亲。”盛纮行礼道，“听说母亲今天下午去明儿那了，不知情形如何？”

“坐吧。”老太太指了指旁边的位置，由又房妈妈上了两碗红果饮，老太太才道：“大娘子这位姐姐，行事是越来越过分了。”

“你可知，康王氏把自家的庶女康兆儿送到澄园，安的什么心思吗？”老太太浅饮了一口汤，润了润喉咙才道，“康王氏给了康兆儿两条路，要么做尽可怜状，得了六姑爷的眷顾，日后荣华富贵之时，要多拿体己补贴康家；如果她无用不得宠，就让她死在顾家，她便去状告侯府草菅人命，逼死良妾，她这是单为了求财吗？她这是要做个吸血的蚂蝗，扒在明儿夫妇身上不松口了！”

“她，她怎么敢！”盛纮震惊到猛地站了起来，“不，不不不，可是，没道理啊，那个兆儿在家的时候，自然由康家娘子拿捏着身家性命，可她如果真做了侯府的妾，就没必要事事听康娘子的啊，莫非她有什么短处拿捏在康娘子手里？”

老太太微微点头：“那康兆儿的生母小娘不得宠，还有个同母的妹妹，都捏在康娘子手里呢。康兆儿说，她若不依，只怕她的小娘和妹妹性命难保。”

盛纮听得满腔怒意，“这可是京城，天子脚下，她敢行事如此狠毒。”

盛纮蓦地想起几年前，康娘子私放印子钱惹出人命官司，来找自家娘子借钱的事，也是，那些事她都敢，打杀一个妾室和庶女又算什么呢？

他还是盛家的儿子呢，生母被父亲抛诸脑后的时候，不也是受尽了苦楚吗？

“你先坐下。”盛老太太轻声道，“且先不说她的狠毒，谁不知道，做长辈的给年轻小夫妻塞妾，那是故意让夫妻间起龃龉，要是顾家人拿开枝散叶之类的由头说项，给明儿气受，多少还能说得通，可是康家这位，说起来也是明儿的娘家亲戚，这样从中搅和，别说什么亲戚不亲戚，这是压根不把我们盛家看在眼里。”

盛纮一脸沉重，“儿子早就和大娘子说过，少和康娘子往来，只不过......如今大舅哥又要举家回来了......”

“当年王家肯把嫡次女嫁给刚中榜的你，于我们盛家是恩情，这些年你在官场上经营，也不无王家女婿的裨益，王家是个好岳家，我知道。”盛老太太摇了摇头，“康家与咱家是拐着弯的亲戚，如果是个好的，其实多多往来也应当，可是这些年康家都做了些什么事？咱们帮忙接济的也不算少了，瞧着他们行径越发张狂，一条人命啊，说坑害就坑害了，若有一日，他们闹到杀人放火，不能遮掩的时候，反把咱家牵扯进去，那你这么多年的步步为营，长柏，长枫，长楷的经年苦学，岂不都白费了？”

“那断断不可。”盛纮咬牙道，盛家在他手里，好容易算是有了些脸面，要是被这种人毁了，自己还不活活气死？

“康家那丫头，也是可怜，我把她领回来了。”老太太见盛纮下定了主意，也不再多说，“要是送回康家去，怕也没她好果子吃，不如托你维大哥哥在宥阳找个敦厚的婆家，把康家丫头嫁过去吧，上天有好生之德，也让康家那位大娘子少造点孽。”

“母亲慈悲心肠，儿子知道，即刻就派人送康家姑娘去宥阳。”盛纮点点头，“那，明儿......”

“六丫头是个最心宽的，从小也没亲身见过这种事，知道这般事情原委，也是闷闷不乐的。”老太太心疼道。

“恕意也是这样，儿子方才去瞧过她，病怏怏的模样。”盛纮想起来也不好受。

病怏怏的......老太太垂下头来，忍不住抽动了两下嘴角。

黑猫白猫，能抓住老鼠就是好猫。

第二日，盛纮安排好了一切事项，来了葳蕤轩。

“你姐姐给明兰送妾，你知不知道？”盛纮也不想拐弯抹角，直接问道。

大娘子愣了愣，“不，不知道啊。”

“真不知道？”盛纮狐疑的看着大娘子，“无论你知不知道，我再与你说一次，与你这好姐姐少来往！”

“官人一进来就大动肝火，又不是我做的事，官人这样和我置气做什么？”大娘子大声吼道，很是不满。

盛纮想了想，也许大娘子真的不知，毕竟康家那位做什么，也未必都说给大娘子听，勉强缓了缓语气：“我也是生气，这些年，咱们也没少帮衬康家吧，一扭头，他就给咱家女儿身边塞妾，这不是恩将仇报吗？你说我能不生气吗？”

大娘子听着有些心虚，却还想护一护自己娘家人，“也没有官人说的这么严重吧，其实，我姐姐可能也是为咱们家好啊？”

“好？”盛纮反问道，他倒想听听大娘子能说出什么花来。

“但凡有爵之家，各个都有三五妾室通房，顾将军也免不了......与其弄些个不知底细的女子进来，不如选他们康家的姑娘，到底也是自己人呢，这也没什么不好，对吧？”大娘子观察着盛纮的脸色，惴惴不安道。

“呵，呵呵......好，好得很！”盛纮被气到笑出了声，大娘子尚在不明所以，盛纮一拍桌子站起来，手指着大娘子，“先前大姑爷纳妾的时候，你是怎么和华儿说的？后来如儿有孕，你又是怎么替她担心会有纳妾之事的？到了明儿这，纳妾反成了为她好了！无怪乎你姐姐敢对明兰动心思，你这做母亲的就没把明兰当自家女儿！”

“去告诉你姐姐，这样的好事用不着塞到我们盛家门里，叫她死了这条心吧！”说完，盛纮将桌上茶杯碗盏全都扫落在地，拂袖而去，留下了满脸惊慌的大娘子。

不，不就是纳个妾吗，至于摔杯子摔碗的吗，华兰被她那个恶婆婆刁难了那么多次，也没见他这么生气啊。

别人都能和小的共事一夫，偏明兰不行？她当她是公主出降啊！

大娘子委屈巴巴，噙满了泪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