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醒来,我竟躺在床上,可我分明记得我坐在门槛上等那冥界鬼差来着,许是我自己怕冷迷迷糊糊爬回了榻上?可我怎么毫无印象?!
一连几日,我都坐在门槛上等,等到夜深了便和衣睡在门口,只是日日清晨醒来我都在床上四仰八叉地躺着。我远眺着门前的几个小山坡感叹道,没想到三千年来竟养成了认床这个习惯。
幽荧来过两趟陪着我坐了几个时辰,见实在没什么热闹可看便不再来了。我也疑心,这冥界难道会如此宽容大度?
又过了几日,仍没什么动静,倒是叶澄带着一青衣小生来到了破茅屋,彼时我正坐在琼花树下小憩,和煦的阳光蓦地被一个影子挡着了,我下意识以为是冥界终于想起来要来捉我回去,一个激灵跳了起来脚下却没踩稳,结结实实地撞进了一个怀里,一抬头又撞上了那人的下巴,我痛的低呼出声,叶澄半蹲下来拥着我轻笑了一声。闻着那股熟悉的槐花香我才意识到来人是谁,
“叶澄?怎么是你?”
“你以为是谁?”
我站起身来心虚地看了看叶澄微红的下巴,蹭蹭鼻尖。这可好了,前有人情还没还清,这下又把人撞了。“对不住,你下巴没事儿吧?”
“无妨。”叶澄温温开口,嗓音比淮山最好的山莺还动听。
平日在幽荧面前总是口无遮拦,侃天侃地,在其他精怪面前也是各路骚话应对自如。这是生来第一次,我在人面前磕磕巴巴,不知该说些什么,不知手该往哪儿放,连站也站不利索。这种感觉实在奇怪,这叶澄也格外奇怪,总是笑着,却又让人觉得那笑意不达眼底。
“这位是?”我看着叶澄身后的青衣小生干笑道
那青衣小生红唇如血,剑眉星目,闻言微微拱手笑道“吾乃叶澄君座下大弟子,莫子辰。”
这两人笑起来倒是如出一辙格外养眼,不过,
“你们为何在此啊,是想好要什么了吗?”说到此我不禁叹了口气
“说来不巧,我现在已自身难保了,只余些身外之物可给你,只是一早便托付给了幽荧,你来日见到他,他自会给你。现下,我还需在此处等冥界的鬼差。”
“无妨,不过,我确实是想好了要什么,特来向十三讨。”
“你不要钱财吗?也是,你既买得起一千五百万阴司钱的铁剑,定是看不上我那微末积蓄的,只是我除却那些别无他物了,”
叶澄嘴角噙着淡淡笑意,嗓音温润“不会,我想要的,恰好你有,也只有你能给。”
我眨巴着眼睛,实是想不出有什么是只有我能给的,难不成是那又旧又破的茅屋?
我狐疑道:“你且说说?”
叶澄的一双杏眼晴若秋波,微微弯下腰来与我平视:“十三,你可愿拜我为师?”
一个剑眉入鬓,脸如雕刻般五官分明好看的男子,用他那双温柔又清澈的眼眸注视我时,我不由愣住了。
时间像是被拉长很久,我立在原地不知该说些什么,直直回望着眼前这双仿佛盛着漫天星河的眸子,我这人一贯多愁善感,只凭本心做事,人们管这个叫什么来着,噢对,叫感性。总有些人和事,也许只在我生命中出现一刹,可一刹却被拉的很久,时间筛过许多事,但那些曾打动我的刹那,却深深的印刻下来,融为我生命的一部分。
鬼使神差地,我突然觉得死前,还能叫一个人一句师傅,还能与我喜欢的世间留下一缕联系,是不是也不错?
许久,我讷讷地吐出一句话来 “那你可要什么拜师礼?”
叶澄两手背在身后站起身来开怀笑道:“不必,你答应了便好!”
看着叶澄的笑容,我有些疑惑,疑惑他是个怎样的人,疑惑他的身份来历,他为何总是笑盈盈的。但不论怎样,这一刻他的笑容不似作假。
于是我便白白得了个便宜师尊,大抵是那冥界的事尚未有个着落的缘故,我有些愁眉不展。这师徒之谊也许只是短短一日,我正思忖着要不要同师尊言明,只见叶澄眉心一抹红光闪过,我从未见过这般稀奇景象,歪头看向一旁的莫子辰,莫子辰上前低声询道:“师尊?”
叶澄微微摇头,暗自抬手示意他不必说话,转而从腰间掏出一柄巧夺天工的匕首转身递给我:
“十三,这是我闲来无事随意打的,你收好防身。为师有些事物亟待处理需离开数日。子辰,”
莫子辰拱手道,“师尊。”
“你留下保护十三。”
“是!师尊放心,子辰定寸步不离看顾师妹!”
我还未来得及说这淮山虽不是我的地盘,但托了我会取魂的福倒也没什么妖怪回来寻我晦气,但师尊已化作一缕仙雾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