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0年 · 苏州 · 冬
腊月二十八,苏州下了今冬第一场细雪。
雪粒子敲在青瓦白墙上,簌簌作响,很快便将粉墙黛瓦、小桥流水晕染成一幅疏淡的水墨画。
虞家老宅的厅堂里,地龙烧得正暖,空气中弥漫着年糕和腊肉的甜香气。
虞枝野正帮着外婆擦拭一架老旧的琵琶,外公沈国平戴着老花镜在看报。
电话响起,是郭文韬,背景音有些嘈杂,带着几分难得的窘迫:“枝野,冒昧打扰…我在苏州出差”他顿了顿,声音低了些,“酒店都订满了。”
虞枝野还没开口,旁边竖着耳朵听的外婆已经凑过来,她看过自己孙子参加的综艺,很喜欢那些人。她的声音慈爱:“是文韬那孩子吗?没地方去?让他来家里过年呀!家里空房间多得很,多个人多双筷子,热闹!”
电话那头的郭文韬显然听到了,一时没了声音。
虞枝野看了一眼外婆期待的眼神,对着话筒平静道:“你在哪,我去接你。”
半个小时后,虞枝野穿一件浅灰色的高领毛衣,外罩深色长外套,身形挺拔却单薄,琥珀色的眼睛望着雪景,像蒙了一层薄雾。
郭文韬穿着黑色羽绒服,围巾松松地搭在肩上,眼神里带着些许局促。
“没想到苏州这么冷。”郭文韬笑了笑,“比北京还湿冷。”
虞枝野上前接过他的行李,把他带到自己车上:“房间都准备好了,等会先去暖和一下。”
“好 麻烦你了”郭文韬笑着感谢
没过多久,就到了。
虞枝野下车开门,郭文韬站在虞家老宅的门前,有些局促地拍了拍黑色羽绒服上的雪花。
他抬头望向这座典型的苏州老宅,白墙黑瓦,飞檐翘角,门楣上挂着两个红灯笼,在薄暮中散发着温暖的光。
门吱呀一声开了
灯光从他身后透出来,勾勒出他清瘦的轮廓,那双琥珀色的眼睛在暮色中显得格外浅淡,整张脸却因精致的五官而显得秾丽非常,像是古画中走出的美人。
“进来吧,”虞枝野侧身让开,“外婆在厨房,爷爷在书房写字。”
郭文韬拖着行李箱跨过门槛,一股暖意混合着食物香气扑面而来。
院子不大,但布置得极为雅致,假山盆景一应俱全,廊下挂着几只鸟笼,覆着一层薄雪。
“客房在二楼,我隔壁,我带你过去。”虞枝野接过郭文韬手中的一个小包,引着他穿过回廊。
郭文韬注意到虞枝野走路的姿态极为轻盈,脚步落在老旧的木地板上几乎不发出声音。
客房布置得简洁而舒适,一张雕花木床,书桌上摆着文房四宝,墙上挂着一幅水墨兰花。推开窗,能和虞枝野看见同一株腊梅,冷香幽微。
蒲熠星知道后,电话打得格外勤。
年三十那天晚上,虞枝野正帮着外婆包汤圆,手机架在料理台边上,视频那头是蒲熠星放大的一张脸,背景音里瓜蛋和瓜裟在喵喵叫。
“我也想吃汤圆,”蒲熠星声音拖得老长,带着点故意装出来的委屈,“芝麻馅的。”
虞枝野手上沾满了糯米粉,指尖捻起一小团面,熟练地捏成小碗状,舀进一勺黑洋酥馅料,虎口收拢,轻轻一揉,一个圆滚滚的汤圆就做好了。
他做这些事时有种特别的专注,低垂着眼睫,鼻梁挺直,暖黄的灯光洒下来,给他秾丽的侧脸镀了层柔光,冲淡了平日里的清冷。
“给你留一盒,冻好了带回去。”虞枝野没抬头,语气平淡,却让视频那头的蒲熠星瞬间眉开眼笑。
“还是枝枝好!”他凑近屏幕,“外婆呢?外婆新年好!祝外婆身体健康,万事如意!”
外婆笑得合不拢嘴,用带着吴侬软语口音的普通话回:“小蒲也好,下次来家里玩,让枝野给你做松鼠鳜鱼。”
郭文韬坐在一旁的小凳上帮着剥核桃,听着这熟稔的对话,心里掠过一丝连自己都未曾察觉的羡慕。
他抬眼看虞枝野,那人正被外婆指挥着去拿挂在墙上的竹筛子,起身时,宽松的毛衣袖口滑落一截,露出一段冷白的手腕。
他看起来比在北京时松弛许多,像是某种紧绷的弦被温柔地抚平了。
窗外又开始飘雪,细碎的,盐粒一般。
屋里暖意融融,灶上炖着鸡汤,咕嘟咕嘟地冒着热气,水汽氤氲了玻璃窗。
外公在书房写春联,墨香混着食物香气,织成一张温暖而柔软的网。
饭后,虞枝野被起哄着去拿琵琶。
那是一把老旧的琵琶,琴首雕着精致的凤凰,漆面有些斑驳,却更显古意。他抱着琵琶坐在窗边的圈椅里,微微垂首,指尖拨动琴弦。
先是试了几个音,清越如珠落玉盘。
随即,一曲《阳春白雪》便流水般倾泻而出。他的手指在琴弦上翻飞,轮指又快又准,旋律时而轻快如春日溪流,时而舒缓如冬日暖阳。
郭文韬不懂民乐,却听得有些出神。
他看着虞枝野低敛的眉眼,长睫在眼下投下浅浅的阴影,鼻梁投下秀挺的弧度,淡色的唇微微抿着。弹到快板时,他的嘴角无意识地扬起一点极细微的弧度,像是想起了什么愉快的事。
这一刻的虞枝野,身上有种难以言喻的沉静与专注,仿佛与外界的喧嚣隔了一层透明的屏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