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一章

宋玄没拦住他，一把拨开刘耀文上前查看时，那人脖子上一道深深刀痕，血都喷在脸上，已然是死透了。

他咬咬牙，侧头剜了站得笔直的刘晚一眼，冷道：“让开，挡着光了。在旁边站得像个塔一样做什么。”

刘耀文无辜被骂，眼巴巴地看着他也不敢反驳。他刀比脑子快，这时候冷静些了才反应过来，是该留个人审问这帮人的来头，刚刚一时冲动了。

可眼看着宋玄手法娴熟地拉开那黑衣人的面巾和衣领，刘耀文又急了：“诶你干什……”

宋玄月光下格外潋滟的眸子又闪出凶光，刘耀文被瞪得噤声，讪讪地闭了嘴。

宋玄查看着黑衣人的头脸肩背，意外地发现竟是未曾刺青，一般来说军中之人都要黥面，就算是要出秘密任务的，也该在肩背上有些印记才是。难道不是军人？宋玄拧眉，或者，是谁家养的亲卫？这倒是难查了……

他又将那柄弩箭拿起来看了看，手指蹭过木头边缘的时候被扎了一下，倒突然有了些头绪，这东西制作粗糙，不是羽林军用的东西，除了边陲重镇和京城，只有几个重要的州府的军队，才有弓弩……是府兵？但府兵该驻扎在州府下守卫，怎么来了京城？

不对，府兵长官若立功，自然便进京受赏，带几个心腹也在情理之中，近日……是了，近些天伍家子伍需进京！

宋玄转向刘耀文：“你跟伍需有仇？”

刘耀文眨了眨眼：“什么伍需？”

宋玄翻了个白眼，这家伙连自己得罪了谁都不知道，人家都找上门来追杀了还一脸痴呆，这样的智商，在京城怕是活不过三天。

宋玄暗暗觉得自己激他离开京城的决策简直是英明得不能再英明了，他站起身来，和刘耀文对视：“他们为什么要杀你？”

“杀我？”刘耀文有些意外。

宋玄指了指玉兰树干上钉着的那柄羽箭：“那些人刚刚要朝这屋子里放箭，箭上有毒，难道不是冲你来的？”

刘耀文皱着眉：“我记不得了，我下山以来，并未与人结仇。”

与他结仇的，也已经死绝了。

“但你怎么会在这里？”刘耀文沉默半晌，放弃思索，突然疑道。

宋玄被他问得措手不及，一时编不出来瞎话：“我、我上来赏月……”

刘耀文冷哼一声：“漫漫寒夜，宋二公子不搂着温香软玉在帐里逍遥，大半夜的出来看月亮，还顺便杀了几个人？”

“这就是你对恩人说话的态度？”

眼看着两人就要吵起来，贺峻霖赶紧挡在中间：“别吵了别吵了，就这么一点事……”

宋玄从头到脚地打量了他一番，目光停在他精致的脸上：“你……”

刘耀文截住他的视线：“你看什么看？我师兄可不是断袖！”

贺峻霖一脸莫名，觉得自己是那被城门失火殃及的可怜池鱼，在心中无声反驳道：这个还真不好说。

宋玄心想他才没这个意思，但又被别的话吸引走了注意：“你哪儿又来个师兄？”

刘耀文哼道：“我师兄多了，一个不认我，自然还有三四五个，我不缺那一个两个要赶我走的！”

贺峻霖被他们吵得脑袋疼：“都给我闭嘴！”

两人被吼得悻悻住了嘴，却还在越过他用眼神互骂，贺峻霖揉了揉眉心，心想之前在山中，大师兄二师兄到底是怎么把这两个猴子管住的？

向横跟林说真乃神人也。

贺峻霖咳了一声：“亚……宋二公子，你手臂似是也受了些轻伤，若是不嫌弃，先下去我替你处理一下吧。”

刘耀文也盯着他染血的衣袍看，宋玄将手背到背后，避开他的目光，淡淡道：“无碍。之前刘晚提过，他五师兄便是江湖上赫赫有名的甘霖妙手，想必就是阁下？”

贺峻霖觉得他这样正经的样子莫名有些好笑。他来京城这些天都呆在妙音阁，自然是见过宋玄的，只是那时因为要隐蔽并未鲁莽和他相认，后来却从来来往往的人里听说了宋玄的失忆和他这两年的境遇。

想来自从两年前他离山以来，他们已是两年未见。贺峻霖自小早慧，一向把宋亚轩这个师哥当作和刘耀文一般的弟弟看待，他与他也算久别重逢，看着他见面不识人怎能不感慨。

感慨归感慨，贺峻霖进退有度地笑着露出兔牙，道：“正是在下。”

“那你……也认识我？”宋玄试探着开口。

“自然，四师兄，多年未见了。”贺峻霖顿了顿，“亚轩……你真的不记得我们了？”

宋玄凝眉，贺峻霖忙道：“没事，失忆也并非毫无办法，待我替你诊脉看看。”

宋玄这两年，没有一刻不为自己空白的记忆烦心，可如今刘晚来了，告诉了他以前的往事，又有良医主动提出要为他治病，他却不知怎么，有些恐慌起来。他有预感，他的失忆必然牵扯不小，若是恢复记忆，面前的人，还有刘晚说过的那些和他一起长大的人，都会受到牵连……这些年他在京城，没少受到侯府中人明里暗里的试探和盘问，可他确实是一张白纸，才躲过了那些不怀好意的明枪暗箭，若是恢复记忆了……日子还能这样混过去吗？

思及此，宋玄踌躇道：“我……我可以不治吗？”

贺峻霖诧异：“你说什么？”

宋玄还未解释，便忽然觉得颈后一痛，昏过去前耳边是刘耀文低沉又斩钉截铁的声音：

“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