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忆当年（1）

两年前。

大师兄林说的生辰。

林说生在春风如剪的二月，兴许是因此才生得春水似目柳如眉，十八岁刚成年眉眼便生出些绝色的意思来。镇子上的阿婆偶尔见到他，就要感叹这七绝山下的柳汀江蜿蜒七百里，流过三州五县，就算叫人打着灯笼找遍，也再找不出这般俊秀的眉眼。

他使长鞭，这武器攻击力强悍，灵活机变也是最上乘，可就坏在易攻难守，没几分本事可不敢用它，但他们大师兄不仅敢用，还用得极好，利落干练不娘气，一鞭子要人半条命。

他们都在操练时吃过大师兄那长鞭的苦，连带着对这个爱笑爱闹轻狂恣意的师兄都生起几分敬畏来，甘愿做小弟跟在他身后，钻进后山打鸟抓野鸡，爬上树摘半生不熟的果子，要不就是冒着抄书的风险去偷偷摘师父花圃里养的花来玩。

往往最后大家都弄得灰头土脸，第二天苦哈哈地蹲在门前洗衣裳，唯独罪魁祸首不干活，拿着娇艳欲滴的花儿去和他们从不参与这些胡闹的二师兄磨嘴皮子，说送一朵花换你洗一件衣衫，向横，你又不亏。

二师兄清风明月一样的人，素白的手指除了握剑便合该生来就不沾阳春水的，可那时温柔地落在火红的花瓣上，不消片刻，便被主人安排了洗衣服的重任。

林说听他说好的时候，眼睛就像玻璃球一般流光溢彩起来，笑得比山下小摊上的糖人还甜。

他们七绝山虽说是个没几年渊源的小门派，可门规却也森严，十八岁才到能随意下山的年纪。他们几个都羡慕大师兄第一个成年，从此便可下山锄强扶弱振兴山门了，却也没想到离别来得那样快，林说那顿生辰酒还没喝完，他就跪到师父桌前，抱拳说多谢师父多年养育之恩，如今功夫学成，明日便要下山。

为他洗惯了衣服的二师兄沉默地看着他鲜红的衣摆埋在尘埃里，半句也未曾阻拦。可刘耀文在一旁看着却觉得心惊胆颤，二师兄脸上风轻云淡，捏着酒盏的手却已是青筋暴露。

二师兄比大师兄年岁小，生在飞雪的寒冬腊月，他们隔着十个月的距离，原也不算多长时间，林说却连这十个月都等不得。

师父点了头，其他人虽然意外却也没什么异议，他们对大师兄和二师兄的信任和崇拜刻进了骨子里，对他们的决定秉持着绝对支持的原则，可二师兄最终摔了酒盏拂袖而去，平静的假面碎裂，这顿饭便只能不欢而散。

那晚，刘耀文独自在自己的院子里一夜未眠，和他一个院子的宋亚轩一向受两个师兄的宠爱，便早早就去了两个师兄的东苑打听消息。

刘耀文不知何时才睡过去，醒来时宋亚轩像十几年来一样和他拥抱着面对面地沉睡着，他们鼻尖的距离不超过三寸。他捏着宋亚轩的鼻子把他闹醒，问他昨晚打听到什么没有，他从小形影不离从没有对他有过秘密的小师兄宋亚轩半梦半醒之间摇摇头，把头埋进被子里，没有回答他这个问题。

醒来之后没过多久，他们就发现，林说和向横，都已经不见踪影。

师父倒很平静，只轻轻叹了口气。

刘耀文那时年幼，十五岁的年纪懵懂无知，实在想不出来，林说有什么事一定要立即去做，向横又为什么一定要跟着他走。

——直到宋亚轩也从山上失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