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重逢

台上的女子循声看了过来，美目扫过刘耀文的瞬间眼里划过一丝震惊，但很快便压了下去，回身用剑尖将掉落在地的面纱挑回来，挡住那张妆容厚重五官精致的脸，便没事人一样继续舞起剑来。

他这样冷静，刘耀文却是已经一头冷汗，杜预挣开他的手，唤人来换红绸，刘耀文赶紧拦道：“杜兄不可！”

杜预摆摆手，捂着心口道：“刘兄不必劝我，俗话说得好，美人一笑千金值，她是我这辈子见过最美的姑娘，三千两算得了什么！”

姑娘……

这哪是什么姑娘，这分明是个男子！

刘耀文有苦说不出，一时阻拦不及，杜预已扬手将小厮取来的三根金色绸带扔到台上，口中喝彩道：“姑娘好身段！”

台上的人眸中无悲无喜，剑尖一挑，将那三根绣着金线的绸带用剑风带了起来，飘舞在剑身周围，随着舞剑的招式流转飘扬。那绸带本就点缀金石光辉灿烂，在阳光和剑光的映照下更是灼灼生辉，宛如凤凰尾翎一般夺目。

众人都喝起彩来，对这番美景赞叹不已，舞着剑的那人却波澜不惊，看那几根价值千金的金色绸带如同看着轻飘飘的羽毛，刘耀文看着他寒潭一样的眼神，心中倏忽一跳，简直要怀疑面前的不是他记忆中的那个人。

他们分别不过两年，这两年他经历了什么。

原来那样活泼精灵的人，如今眼神堪若古井，甚至毫无生气。

刘耀文被这眼神冻得向后退了一步，脑子也从震惊中清醒过来。

他不能再拦阻。

以杜预的身家，在青楼一掷千金是再寻常不过的事情，何况台上那人委实惊艳动人，为他花钱也不足为奇，他与杜预相交不深，若拦得太紧反而令人起疑，万一因为他让台上的人露了马脚，又不知会给他带来多少麻烦。

刘耀文深知他如今处境艰难，一举一动都可能危及性命，扮成女子想来也是无奈之举，必有自己的打算，他拦着或许反而是给他添麻烦。

如此思量之下心中甚至暗暗庆幸起来，不管这姑娘最后是不是花魁，评选时谁出的钱最多，谁今夜便是这姑娘的座上宾。刘耀文毫不怀疑杜预的财力，在座的应该不会有比他出价更高的了，而这边有他在这里看着，总能有个照应，比去“服侍”别的人要好。

考虑周详之后，刘耀文只好坐下来，等着那“姑娘”一曲舞罢上楼来见。

这三千两的手笔果然阔绰，待到台上的舞到了尾声也无人出价更高，刘耀文以为已是十拿九稳，谁知鼓声渐消之时，对面楼上忽然传来一道四平八稳的少年音：“姑娘，我出五千两，可愿赏脸上来一叙？”

这声音乍一听陌生，对刘耀文来说却又太过熟悉，刘耀文如遭雷击，僵硬地转过头去看，慌乱之中甚至辨不清那声音究竟从哪层楼上来，呆愣之间只觉得天旋地转，犹坠梦中。

他手颤着，酒液洒了一手，便淹过他虎口新鲜的伤痕，可他顾不上这疼痛，只哑着声音低声梦呓般喊：“宋、亚轩？”

他未及十八便执意下山的执念，他从洪州赶来京城日夜兼程的理由，他夜夜梦里的小师兄。

刘耀文转过头，阳春三月的风越过木窗拂上他俊朗的脸庞，撩动着少年的黑发。

刘晚脸上的神情近乎迟钝，他动了动嘴唇却没有发出声音，他知道此时该说些什么，但又实在不知说什么话才算合宜。

若真要有一句话做久别重逢的开场白，刘耀文只能像现在这样，轻而慢地喊着他的名字。

“宋亚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