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花魁

刘耀文安慰了杜预一会，再回过神来看台上时，已不知换了多少姑娘，刘耀文虽觉得她们长得都差不多，但技艺高低倒是一眼就能看出来，都是不如先前的紫燕姑娘的。妙音阁里闹了这么久，大概也是要动真格选出个高低的时候了，却不知道小翠先前说的秘密宝贝究竟是何方神圣，这会了还不露面，难不成不想当花魁吗？

与此同时，楼下来看热闹的人越来越多，将南风楼搭在楼下的舞台被里三层外三层的团团围住不说，这条街道都被堵得水泄不通，人人都挤得脚不沾地还要往前冲。

刘耀文轻笑一声，南风楼这选花魁的法子巧妙，选花魁与其说是选自家的台柱子，倒不如说是为了吸引更多的恩客。

妙音阁的姑娘再好也是关起门来选，看到的不过是自家的客人，而南风楼将台子搬到楼外，人人都能来看，名气自然就大得多，毕竟爱美之心，人皆有之，选花魁这档子事儿，谁不想来凑个热闹呢？

不知南风楼背后主子是谁，竟然想得出这么大胆的主意，这可无异于当街卖笑了，当真是无法无天，却也是真的有效，难怪小翠说这两年南风楼后来者居上，不过两年就能和老牌青楼妙音阁分庭抗礼。

刘耀文朝楼下望去，黑压压的一片只是人，围着中间一方火红的台子，上头竟是男女同台表演，男的清俊女的娇艳，各有各的好处，搭配起来却又天衣无缝，真是别致又养眼。

刘晚着意瞅了瞅那几个男子，得出没一个比他帅的结论，便颇为满意地喝了口酒。

他这里舒心惬意，那边妙音阁的妈妈却是一口牙都要咬碎了，门口那么些人竟都是冲着南风楼选花魁去的，连妙音阁的门都不进，这口气如何能忍？

她愤愤地绞着手里的帕子，恨声道：“这帮贱蹄子花样倒不少！小翠，叫姑娘们收拾收拾，我们也将台子搬到门外去！老娘怕你们不成！”

这条街今天不知哪里来的福气，似是被一阵脂粉风给席卷了，整条街都风流起来。

妙音阁也将舞台搬到门外，时辰也到了晌午，刘晚和杜预看歌舞看得都有些累了，台上唱的本就是些小意缠绵的曲子，这午后的融融春日一晒，更是叫台下众人骨软筋酥，自是醉了。

刘耀文坐在窗边，被那太阳暖着，恰巧楼下正唱着首轻快的民俗小曲，没那么重的脂粉气，刘耀文眯着眼听曲儿，倒真感觉到久违的轻松。

声色犬马，倒确实有几分快乐。

杜预摇着扇子笑道：“既然这台子搭起来了，唱戏的人也就快登场了。”

刘耀文有些疑惑，探头看了看台下：“什么？”

未及杜预回答，台下忽而传来一段琴声，这琴声清亮高亢仿若凤鸣，只听得还沉浸在妙音阁吴侬软语的温存里的众人骤然回神，顿觉心旷神怡。

杜预“哟”了一声：“动真格的了嘛。”

杜预从小在江南的勾栏里泡大，对这些青楼的手段了如指掌，这回不等刘耀文问，他就自己说开了：“这琴音一听便知是南风楼的头牌琴师流絮，他也是南风楼长盛的一大杀器。他善琴艺精音律，美名都传到江南去了，要请他一趟特别不容易，据说一曲便要千金，不是有脸面的人还请不到，他还是宋二公子的心头好，听说二公子每回来必要他在旁弹曲子才成……可琴师性子都傲，流絮居然要争花魁？”

这疑惑得也不无道理，琴师到底不是小倌，流絮虽长相清俊，但要争花魁还是有些令人意外，不过他倒也不是来争这花魁的。

这琴音从南风楼楼上传出来，却半晌未见得弹琴的人出来，台下人正疑惑骚动的时候，一个青衣少年从天而降，落在台中，翩翩起舞。

刘耀文挑了挑眉，这才是正主儿。

又打眼一看，见这人面如傅粉，齿白唇朱，一双微微下垂的狭长眼睛，有种特别的阴柔之美。

只是过于柔弱了些，刘耀文看了一眼，便心想这人是有什么病吗。

这少年美则美矣，却并不是个妖媚讨喜的模样，和刘耀文以为的花魁气质相差甚远。但京城许多权贵就好这一口，台下众人已经有人在呼号着往台上扔钱了。

这京城选花魁没那么多弯弯绕绕，看客以钱换红绸，若是喜欢哪位美人便在她表演时扔上台去，一条红绸就要五十两银子，不是财力雄厚的人可负担不起，到最后清点数目，得红绸最多者便是花魁。

满台的绫罗绸缎看得自小想要浪迹江湖，勤勤恳恳攒了十几年盘缠也不过如此的可怜穷鬼刘耀文眼都直了。

流絮的琴，这绝色佳人的舞，两个人又搭配得天衣无缝，一时引得红绸飘摇，气氛十分热烈。看来这次南风楼确实是有备而来，要取妙音阁而代之的心思也是昭然若揭了。

刘耀文开始好奇，妙音阁那边是什么秘密武器，能和这两个人相抗衡？

打断他思绪的是一串清脆零散的铃声，飘飘荡荡地吹进了众人耳中，刘耀文回神时，妙音阁的台上已多了一个高挑的白衣女子，她脸上覆着面纱，赤足站在台中，脚腕上还系着一串金铃，正随着她的动作发出动人心魄的铃声。

刘耀文皱了眉，这声音像是有内力催动，不然不会这样有穿透力，直往人耳朵里钻。

他起了些戒心，去看那覆着面纱的女子，只见那女子身量高挑，手持一把软剑翩然起舞，不同寻常女子的软媚，却反而有些劲力之美。

她手上那长剑比寻常用的剑要软些，更无法跟刘耀文腰间沉重的长刀相比，但还是被她舞得杀机凛然，刘耀文在她的动作间隙去看她的眼睛。

——好一双桃花眼。

只是怎么有些熟悉？

这双桃花眼微微上了些妆，更显得灵动深邃，平添风情。

许是舞剑的动作太大了，那女子一个翻身凌空旋转时，面纱便被吹落在地。

这下刘耀文所有的思绪都被打断，盯着那张脸目瞪口呆。

——这不是？！

刘耀文顿时拍案而起，心思百转之后，眼疾手快地拖起杜预就走：“杜兄，我好像吃多了有些腹痛，你送我回客栈去可好？”

单看他那利索的动作，可半点看不出身体有恙的样子。刘晚半晌没听到回音，回头去看时，只见杜预眼睛都已经直了，盯着台上的人挪不开眼。

都是男人，刘耀文又怎么会不知道他表情这是什么意思。

造孽啊，刘晚急了，刚要开口说些什么，杜预一个激灵清醒过来，扬声道：“姑娘！我乃江南杜预！愿捧姑娘做花魁！我出三千两！”

刘耀文：………你冷静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