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本想着醒来便能看到折颜，然后告诉他我在凡间死的有多窝囊。
可没想到刚睁开眼便看到陌云归趴在我的床边。
一晃这孩子都这么大了，他不会也和陌云闲一样觉得我是为了沈家吧。
趁着我神游的空档，陌云归好像察觉到我动作一般，也醒了过来。
“小五，你总算醒了。”
“我睡了很久吗？”
我试着动了动胳膊，竟有些当年魂归十里桃林之感。
“可真不短，七天七夜。
我到昨天还想，若是你再不醒，兴许就是被饿死了。
就轮到我挑个好地方给你埋了，你不是爱研究这些东西……”
在乎死后风水这事是好久之前一众人玩笑时随口说的，难为他记到现在。
“我哥去营里，最近大概回不来，叫我同你说什么“你想怎样就怎样”，我也不知道他从哪冒出来这话……”
“陌云归，你哥有没有同你说你现在很像一个老妈子。”
陌云归将手上的茶具放在茶几上，于百忙之中瞪了我一眼。
“陌云归，我饿了。”
看来陌云归并不知道我做的那些事。
陌云闲说看不懂我，我又如何才看得懂他？
“我去看看有什么吃的，我也有点饿……”
嘴真碎啊……
挺好的，比起我和陌云闲，两个人要么不说，要么来场不死不休的争论。
仔细想想他们两个各有各的攻击性，只是陌云闲的比较致命。
吃过饭后我不顾陌云归的阻拦又大睡了一觉，哪怕我也不知何时能醒。
再次醒来时，却又到早上的吃饭时间了。
只是这次没看到陌云归，我只好自己出去找些吃食。
“五公子，于统领来找。”
只是我刚拿着一张馅饼走出厨房便看到于肃云的人叫我过去。
是有何动向了吗？
“小岱，你终于来了。”
我看着于肃云少有的焦急，如此情绪波动竟和遇到我那日无甚差别。
“小云哥，怎么了？”
他看了看我，似是有些迟疑。
“你说，到底怎么了？”
他将我带到一旁坐下，等我坐稳了才开口。
“韩复黎五日前叫陌云闲紧急回京，限三日内动身。
陌云闲那小子倒是听话，放着大好的形式不攻，竟真带了一队精兵朝京城方向走去。”
于肃云看了我一眼，喝了口水继续说下去。
“我们这些剩下的大多都是沈家军，他叫陌云归暂管，可和不管无甚差别。
这还不是最重要的。
重要的是在他动身的第二天，还没走出北疆时便被漠北那些狗养的团团围住。
啊对，就是昨天。”
我好像知道他为什么让我先坐下了。
我手有些抖，拿起水杯想喝口水缓缓。
可还没送到嘴边这水已经洒了多半，索性放下杯，不再喝了。
陌云闲这是要考验我啊。
不是，他这是在逼我，逼我在沈家和他之间选出一个来。
若不是我实在了解小皇帝的套路，都要怀疑这是不是陌云闲给我自导自演的一出戏。
可早上时没看到陌云归，变证明他并不是要给我看的。
“我能做什么？”
于肃云也想叫我选择吗，他是在试探我的态度吗？
“小岱，你是个聪明人。
我想不用我说你也知道，两条路。
一条，救陌云闲，可若一着不慎，我沈家军能回来几人尚未可知。
另一个就是，弃之。
自行起兵，若你想，我沈军中人比肝脑涂地。”
做女帝吗？
若我是沈岱，一定会选择后者。
不过是破釜沉舟，再没更差的结果而已。
可我不是。
我很庆幸自己不是。
皇帝那位子，不是给人留的，仿佛只要坐上便要断情绝欲。
就连身边最应信任的人也要芥蒂几分一样。
可前者又太险，沈家军熬到如今不容易，若于今日折在我手里，我对不起沈家父兄。
我将双眼紧闭，靠在椅背上。
我听着风吹营帐，陌云闲现在吹得风肯定更大吧。
那黄沙吹到眼睛里很难受吧。
我是为他而来，可沈家军的命便不是命了吗？
便活该要为我和墨渊凡体作陪吗？
我们还有处可回，他们死后除了永无天日的翼界还能去哪呢？
我不想这么做。
约莫过了一炷香时间，我睁开眼睛。
“小云哥，如今营中多少沈家兵？”
“昨日陌云归清点了剩下不到一万的慕家军，如今军中还有六万沈军。”
我将手狠狠攥成拳，直到感到有些刺痛，才松开手指。
“我要你清点五千敢死队给我。
剩下的就……随你安排吧。”
我不信六万人中连五千忠义之士都没有，若真如此，我还护着沈家军做什么？
“你……五千够吗？”
我以为他要劝我……
五千够吗？
我只知道五千不少了。若要三万人还不如全去送死。
“救是救不下来，送死够就行了。”
于肃云看了我半晌
“给我半个时辰。”
“一个时辰，我只给一个时辰。”
这一个时辰我想了好多，比如我为了什么来。
我知道我为了墨渊。
可我没法带着六万人去为墨渊送死。
五千人是我为了沈家谋划多年，自认为值得我调度的数量。
人没了就什么都没了。
陌云闲倒真带些恶毒，想陷我于不仁不义？我偏不叫他得逞。
更何况我是为他而来，怎么可能眼睁睁看他在我能触及的地方丧命。
就算死也是我们两个一起死。
“你还是出来一趟吧。”
我双手冰凉，抖得不成样子。
竟连五千人都攒不齐吗？
可等我走出营帐便知道自己大错特错了。
好多人啊。
来北方之后虽然知道陌云闲管的兵多，可这么多黑压压的摆在我面前实在是没有过。
在等我一个说法吗？
“诸位，稍安勿躁。
可能你们并不了解我。
只是听于统领说我是沈家后人，有几分嘴皮子功夫。
可我连战场都没上过，此番说要五千人也是送死。
我能苟活到现在全靠陌云闲陌将军庇护，若今日我连他都可弃之不顾。
我没法保证有朝一日我不会抛弃你们。
所以今日这死我必须送。
可我不能连累整个沈家军。
不能连累我父兄几代人组织起来的沈家军。
今日能在场的必定经历过南征北战。
若有说累了的，家中家人无人照顾的，想颐养天年的，现在就是你们走的最好时期。
我们都是人，没人会怪你们的。
所以无需为了所谓的名声强留此处。
此一去，必是有去无回。
我话都说到这了，若还有愿意同我与那漠北小儿碰上一碰的，便将你们手中的兵器举起。”
我说了好多话，可当我准备喘口气时，目光可见的一中将士竟全都举起手中兵戈。
我看了一眼于肃云
“我等愿同漠北一战！”
“我等愿同漠北一战——”
我不是这意思啊，我是腿麻了有点站不住想叫他扶我一把。
可刚才那声口号实在震耳欲聋。
沈家军，真不愧是沈家军啊……
父亲，一众兄长，若你们在翼界也能看到也会欣慰吧。
不是我白浅要带他们寻死的。
我做到了自己该做的。
剩下的就看墨渊会不会保佑我了。
希望会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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