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澄这是要将云梦水道的实际控制权和重要财源，牢牢抓在手里。风险极大，会触动无数地头蛇的利益，甚至可能引来其他大世家的忌惮。但收益同样惊人，一旦做成，莲花坞重建乃至日后发展的钱粮，便有了稳定来源。
“属下明白！”江沅心潮澎湃，又有些担忧，“只是……我们如今人手……”
“人手不足是实情。”江澄打断他，“所以这次‘水路会’，不仅要立威，更要‘招贤’。告诉与会者，江氏广纳贤才，无论出身，只要有真本事，愿守江氏规矩，皆可前来效力。待遇从优。” 他这是要趁乱局，迅速吸纳基层力量和实干人才，弥补江氏中坚子弟损失惨重的缺口。
“另外，”江澄压低声音，“你亲自去办，找几个绝对可靠、背景干净又机灵的弟子或本地人，成立一个‘暗舵’，不隶属明面任何堂口，直接由我掌管。初期任务，就是摸清楚云梦水域所有见不得光的‘生意’，私盐、走矿、乃至消息买卖……摸清门路，但不急于插手，更不许走漏风声。” 这是为更长远，也可能更危险的布局做准备。
江沅心头凛然，知道宗主这是要走一步看十步，甚至已在谋划一些游走于灰色地带的权宜之计。他郑重应下：“是！宗主放心，属下必办妥当。”
江沅领命而去。江澄独自站在窗边，夕阳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压力如山，每一步都如履薄冰。但他没有退缩的余地。
他想起魏无羡那天说“莲花坞从来不只是我们两个人的莲花坞”。是的，它还是这些百姓的庇护所，是这些弟子门生的归宿，是云梦这片土地重新焕发生机的希望。
他必须让它重新站起来，站得比以往更稳。
主楼内室，药味经久不散。
魏无羡的“重修”之路，比想象中更为艰难。蓝忘机不知从何处寻来一套极为温和基础的心法口诀，据说是姑苏蓝氏秘藏、专门用于为年幼弟子或根基受损者固本培元的。魏无羡依诀而行，每一次引气入体，都像是用钝刀子刮过干涸皲裂的河床，微弱的气流所过之处，不仅带来剧痛，更常常引发潜伏经脉深处的阴煞之气反噬，冻得他四肢百骸如坠冰窟，又似被无数细针穿刺。
“呃……”又一次尝试失败，魏无羡猛地喷出一小口暗色的淤血，额头冷汗涔涔，脸色白得透明。
“魏婴！”蓝忘机一直守在一旁，立刻上前，手掌抵住他后心，精纯平和的灵力源源不断输入，助他压制暴动的寒气，温养受损的经脉。
“没……没事，”魏无羡喘着粗气，扯出一个难看的笑，“比上次……多坚持了……半息。”
蓝忘机抿紧嘴唇，眼中满是担忧与不赞同，却并未出言阻止。他知道魏无羡的执拗，也明白他为何如此拼命。
待魏无羡缓过一口气，蓝忘机才沉声道：“欲速则不达。你没有金丹，阴气盘踞，强行冲击筋脉，有害无益。今日到此为止。”
魏无羡靠在床头，疲惫地闭上眼，没有反驳。他知道蓝忘机说得对，可心里那股焦灼却难以平息。他看着江澄日益消瘦却越发锐利的身影，看着莲花坞百废待兴的繁重事务，自己却只能像个废人一样躺在这里，连最简单的调息都做得如此艰难，这种无力感几乎要将他淹没。
“蓝湛，”他忽然低声问，“你说，我还能拿起剑吗？不是随便玩玩的那种，是能……站在他身边，帮他挡点事情的那种。”
蓝忘机沉默片刻，缓缓道：“剑道在心，亦在身。心若向之，身可渐复。然，未必只有剑。” 他看向被魏无羡放在枕边的陈情，“你于此道，天赋卓绝。鬼道损身，因其驭使怨气，与生机相悖。但音律本身，可通天地，可安神魂，亦可为凭依。若以正道心法为基，调和阴阳，或许……可另辟蹊径。”
魏无羡睁开眼，看向陈情。不能驭尸驱邪的陈情，还是陈情吗？但蓝湛说得对，音律不止能招邪。或许……他可以试试，用这微末的、新生的灵力，去吹奏一些不一样的曲子？哪怕只是能让劳累一天的江澄，稍稍舒缓眉头？
这个念头，让他死寂的心里，仿佛投入了一颗小小的火种。
窗外，夜幕降临，莲花坞各处点起了灯火，宛如星河落入人间。重建的噪音渐渐平息，取而代之的，是百姓们收工后聚在一起吃饭、聊天的嗡嗡声，间或夹杂着孩童的嬉笑。一种粗糙而蓬勃的生机，在这片伤痕累累的土地上，顽强地扎根、生长。
江澄结束了一天的奔波，带着一身尘土和疲惫，踏着星光走向主楼。抬头望去，魏无羡房间的窗口，也亮着温暖的灯光。
荆棘之路，才刚刚开始。
但至少，他们已并肩站在了起点。而家，正在他们手中，一寸一寸，重新变得坚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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