扭捏了一路,何九华投降。也不算,投降了一半。秦霄贤给他预约了机场的轮椅接送机,他接受。但他拒绝跟秦霄贤一路走普客通道,一起去面对外面公司安排的媒体,接机的粉丝和看热闹不嫌事大的路人。
洋芋离不开他爸,不愿意跟何九华在一起。也行,公司安排了媒体和灾后重建工作委员会的人员一起拍照。何九华觉得自己多余,他落地之后要就地取车去天津看桉桉。
他没跟秦霄贤商量,一是考虑到他回来之后肯定要处理很多堆积的工作,二是除了工作他身边还有个孩子。不管他顾哪一头,反正都顾不上他。
大兴机场全天二十四小时都是高度紧张的状态,落地下机地面人员已经推了轮椅上来等他俩。秦霄贤一手牵着孩子,一手扶着何九华的肩膀缓慢的跟着人群往前走。
刚走过廊桥一个身披彩色丝巾的中年阿姨,挡住了他们的去路。就一愣神的工夫,数个开着闪光灯的手机就模糊了何九华的视线。近乎是本能的把膝盖上毯子下面交握的手抽出来,推得老远。秦霄贤低下头看了他一眼,属实有点惊慌。见惯了这些场面,他不畏惧任何影像设备但他没想到何九华会放开他的手。
“怕啥!”
被居高临下的注视着,秦霄贤头发长长了一点快要遮住眉眼。
“你走吧,我走那边。”何九华手一指,要与他告别。
“我不!怕啥!”
洋芋被安放在何九华的腿上,秦霄贤接过轮椅继续往前走。坐下再站起来这个动作现在有点为难,何九华他只好偏过头看着他。
“外头好多人呢,别闹!”
“你是我爷们,你怕啥!孩子都有了欲盖弥彰给谁看!”
“你在热搜上挂这么多天了,公司给你交年费了吧。”
“甭管,有我呢!”
公司,部分粉丝,单位甚至一部分看客观众对他们的关系心知肚明。这些都得益于,秦霄贤不放过任何一个可以宣誓主权的时刻。大大方方的说出来,管你们怎么看那是我的事。可何九华极其不配合,他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
前一段感情,也是这样上赶着恨不得昭告天下,却被网上的流言蜚语弄得遍体鳞伤。时至今日,都从未停歇。他害怕甚至恐惧,那些字眼像像沾毒的箭会再一次将他拖进无法逃离的深渊。
秦霄贤被宠着长大的,哪里会依哪里会怕。恨不能时时刻刻把师哥栓在身上,上节目要谈师哥,演节目要跟师哥一起。总之,师哥不能离开他半步。
粉丝送了一个娃娃给洋芋,何九华教她说过谢谢之后接过来。娃娃的手很软,捏起来会响。何九华就跟洋芋一手一个,左右两边一边走一边玩。
“等会儿,我拍个照,我师哥太可爱了!”秦霄贤突然停下来掏出新手机,捕捉到师哥抱着孩子和玩具的这一刻。
微博动态及时更新秦霄贤写道:一生所求不过是师哥与爱。
后面配上了一个害羞的黄脸表情,欲说还休的把一腔爱意悉数抖落。何九华还理解了另外一层意思,这个表情与杜心月那条转发微信遥相呼应。
那边是引人入胜,这边就手起刀落。
断得干干净净,一点都不拖泥带水。
再说秦霄贤傻,那何九华第一个不答应。
要说不感动是假,这些情绪适当了抵消了后背的伤病和对孩子的想念,伴随着何九华一路从北京到天津。
桉桉好像在姨妈家长高了一点,小脸肉乎乎的跑过来抱住他。抱着他还不忘往后看,何九华明白小家伙儿在找他爹。
孩子哪里懂记仇秦霄贤再揍他,也知道那是他爹。
“想你爹了?”
“想他干啥,他爹都不要他了!”
“当着孩子面说什么呢!”
“那小女孩是怎么回事?”
原来爸妈什么都知道,秦霄贤罪状又增加了一条。
“他在震中救的一个孩子。”
“那网上他跟别人说,那是他闺女。”
秦霄贤在他那条微博底下回复粉丝,介绍说,那是我女儿。
“这个还没弄明白呢,再弄个回来谁管?”
“那不还没定吗,您跟着上什么火。”
“你要不答应,他敢这么大张旗鼓的跟人显摆?”
“我没答应。”
母子间的谈话,因为何桉桉及时去拔了阳台上的花儿戛然而止。拔完了花,又要去追猫。一只白猫跑得快些躲过一劫,另一只花猫被混世魔王抓着尾巴扯掉了一把毛。花猫不仅没动还没求救,仍由小主人玩弄它。
或许是爸爸来了,胆子就大些。毫不顾忌的把猫尾巴放进嘴里啃,被何九华制止。猫还莫名其妙的挨了一顿骂:“你就不知道跑吗,毛都薅秃了。”
“你不知道把孩子看着点吗,怪猫吗!”
行,都是祖宗谁都惹不起。
还有一个祖宗来敲门的时候,何九华心凉了一半。
“洋芋儿,叫人。”秦霄贤教了一路。
“爹爹。”
何九华连忙看了一眼屋里,恨不得捂洋芋儿的嘴。秦霄贤记得何九华说,他腰不好抱不动孩子就把洋芋儿放地上,他自己进去找桉桉。
桉桉正在小床上睡得天昏地暗,旁边守着两只猫,全然不知他爹带着姐姐来看他。
摸了小脸左亲右亲,还邀请洋芋脱了鞋子上床看弟弟。动静太大,桉桉醒了。
熟悉的哭闹声又响起来,在震中秦霄贤很长一段时间都想听见桉桉的哭闹声。现在终于听见了,一点儿都不觉得烦反而觉得动听。
“这是姐姐。”秦霄贤拿手指着桉桉,跟他介绍。
留了两个孩子在屋里,何九华扯着秦霄贤出来说话:“你什么意思,跟我商量了吗,我答应了吗?”
“对不起。。。。”
“这事儿对不起就完了?”
“我是在跟你说杜心月的那件事。是我不好,我不懂分寸。”
“我是在跟你说孩子这件事。”
“孩子这件事也对不起,我没跟你商量但请你相信我,我能处理好。”
俩个孩子的在屋里同时哭了出来,何九华转身就跑。桉桉坐在地上抱着头哭,洋芋儿抱着手臂哭。
“怎么了?”秦霄贤问
“弟弟从床上摔下来,我没有抱住她。”
“没事儿了,不怪你。”
孩子的动静惊动了屋里的其他人,何九华莫名其妙的有点紧张。跟何爸使了个眼色让他帮帮忙,没曾想何爸还未出门就已经倒戈:“你跟我挤眉弄眼的干什么!我听你妈的!”
“我没干嘛呀!”
“按按起来要喝奶。”
这话明显是说给秦霄贤听的,何九华拉了拉秦霄贤的衣服,秦霄贤立刻去找奶瓶子个儿子冲奶。桉桉喝完了,何九华想顺带手去把奶瓶洗了又被喊住了:“腰不疼了?”
“师哥您坐着,不要动千万不要动,我去。”
借着秦霄贤在厨房洗奶瓶的当口,何九华小声问他爸妈:“您二位要干嘛呀?”
“给自己儿子洗个奶瓶子有那么费劲?”
“不费劲,应该的。”秦霄贤都会抢答了。
“人愿意干,没看见啊。”
“爸妈,这家里还有什么活你尽管吩咐,我都会干。”
“你会干什么,家里油瓶子倒了都不扶一下。”
“那不都是你惯的!”何妈总结得很中肯。
带孩子,买菜,打扫卫生,秦霄贤这一下午一点儿都没闲着。不仅没闲着,人都快累傻了。何九华心疼他刚回来,想去搭把手可只要他一动何妈就叫住他。
“哥哥,你去歇了吧。你再这样我紧张。”
“你再这样我紧张!”
“我指定好好表现,在老太太那争取一个宽大处理的机会。”
直到在餐桌上,姨妈吃到了一口全是盐的茄子。何九华觉得秦霄贤这一下午算是白搭,但秦霄贤不这么认为。
酒满上,先给何爸倒满再倒了自己的。秦霄贤骨子里东北人的血性,这时候被充分调动。一口干了,清了清嗓子才说话。
“爸,妈,姨,我给您三位跪着说。”说完,秦霄贤就要跪下去。
倒是没有料到秦霄贤会如此郑重,何爸拉住他让他坐着说。
“先跟你三位老家儿道个歉,这几年我非但没有让我师哥过上好日子,还为了我担惊受怕又受了伤。网上的事,就算不是真的也有我的责任。让你们跟着担心,对不起。我师哥身上的伤,更对不起。我没考虑周全就把桉桉领回来,让师哥和您们都受累了。我跟您二位保证,我一定好好赚钱好好疼他,绝不会负了他。”
说着说着,秦霄贤的眼角就红了。偷偷在桌子底下捏了一把何九华的手,偷看他一眼。何九华没有看他,可眼圈却跟他一样也是红的。
三十多岁了,旷日持久的挣扎与权衡早已筋疲力尽。对待感情的信心与期待,随着时光快要被磋磨殆尽。猛然间,一个男孩子信誓旦旦的跟自己父母说,我定不会又负于他。这换谁,不感动。
可日子,不仅仅是感动。
天津眼在永乐桥边缓慢的滚动,秦霄贤说在摩天轮上给他准备了礼物。其实何九华有点恐高,尤其是当摩天轮与主轴之间刺耳的碰撞声传来,他更没有安全感。好在,他能抱紧桉桉。
快要行至最高点,秦霄贤放下洋芋儿站起来手捧一只戒环再跪下去。
“我知道你很难,我也知道我不懂事但是我是真的爱你。”
霓虹折射到秦霄贤的眼睛里在投射至全身,何九华看他有一点模糊。他有点犹豫,拿不准,不敢接。
顷刻间儿子替他做了决定,把戒指抢过来说举过头顶:“爸爸,送给你。”
决绝谁,何九华都不忍心拒绝儿子。所以从摩天轮上下的时候,他的手上多了枚精巧的指环。
“对了,哥,我还有礼物要送给你。”
说完,秦霄贤把手机递过来点了那个黄色软件。
“本人郑重向秦霄贤先生及其家人道歉!在过去时间对秦霄贤先生及其家人带来的伤害,我深表抱歉!引以为戒,下不为例!杜心月。”
用词很犀利事件很模糊,没头没脑引人猜测。又快爬上热搜,但杜心月关了评论。
“及其家人,看见没有你是我家属。”
“滚!你这不是招苍蝇来么!”
“我不管,她酒里给我下药,发照片恶心你哪一样我都得让她吃不了兜着走。”
“用你?用你?她逍遥不了两天了。”
“我就是趁着她逍遥不了两天得给您出口气。”
“你怎么逼她就范的?”
“很简单,我给她找了一个北京市税务机关的举报电话。咱手里有证词,不怕她不答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