XI. Dead is an Old Friend

EpigraphXI. 死亡不过是老友重逢，随他去开始一场更大的冒险.

这周末Severus留在了学校，我便得以偷闲到咖啡馆里咬着手翻寻着那本大部头的魔药书修改配方。所有魔药配方的要求都极其精准严苛，多一克少一克甚至只是放置药材的顺序或者时间点的误差都有可能导致完全不同的结果，更何况这配方还无法试验，这些都让我头疼异常。我毫无头绪，只能暂时放下笔捏了捏眉心往后靠了靠，这才发现Rickman先生不知何时站到了我的身后，正双手撑在藤椅的靠背上饶有兴致地看着书上的内容。

“先生。”我笑笑，不动声色地把笔记反扣。“以前的专业，拿出来复习复习。”

他点点头坐到我对面：“你在信息里说有问题想问我，是什么呢？”

我斟酌着该如何开口，因为这对他来说怎么都不算是什么美好的记忆。并且我也并不能确定过去了将近一个月他是否会记得，是否会把那件事当成个可怕的噩梦，又或者，当天他的记忆只是当下残存的某些后遗症。

我犹豫着，回避着他好奇而又困惑的眼神，手指下意识地抠着那本魔药书侧面的封皮。他没有问，只是静静地等我整理好思绪，等着我开口。

问题在我舌尖滚了几遍，最终还是下定决心小心翼翼地问道：“Rickman先生，您…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的那天么？”

他似乎有点意外我突然问起一个月前的事，“是的，我记得。”

我仔细斟酌着字句：“那您…还记得在医院之前的事么？就是，您还有您出现在医院前的记忆么？”我抠着书脊，无意识地描着上面的烫金字母。

对面明显地愣了一下，半天才听到他轻轻的声音：我想，我记得。但我不知道那些是不是真的。我一直怀疑这件事情是不是跟你有关，但是又觉得这么想好像有点可笑。但是我无法找到一个合理的解释，因为那些经历都太过于真实，但现实告诉我不应该经历过它们。”

我笑了笑不置可否，无意再次惊吓于他，于是在桌面下偷偷动了动魔杖，用无声咒隔绝周围的声音的同时也下好了闭耳塞听。然后我重新看向他：“先生，我无意冒犯，但是我可以问问么？您还记得多少？”

“我不知道有多少是真实的，但我想，我记得很大一部分。”Rickman先生叹了口气，“我总觉得在医院里好像是一瞬间醒来的，从一场很长，长达三个月的梦里醒来。但是那梦里的场景又那么的真实，那些触感，疼痛，感情，说过的话做过的事都是那么真实。我甚至记得两次给我报告的医生都是同一个人，但却是截然不同的结果。”

他停了停，好像陷入了回忆中，但也只是短短的一瞬，他便继续说道：“我甚至记得那天的天气是什么样的，知道结果后我的爱人的任何一个细微的反应，当时医院里的味道。是不是真实的可怕？”他轻轻地笑道，“我甚至记得中间我还给一段公益短片配了音，是关于一只蜗牛的。然后最近我真的接到了这个短片的配音邀请。我看了那个短片，它甚至跟我记忆里的一模一样。我真的怀疑那些不是幻觉，而我真的是重新回到了过去，只不过不知道为什么有些事情改变了，结局改写了。”他停了下来长舒了口气，望着远方不知道在想什么。

“会…疼么？”我无意纠正他，如果只是把它当成一场梦也是好的，毕竟再难再坏的梦都已经醒来。重新给他要了一杯茶，轻轻地问。

“会。的确会。最疼的时候甚至连着整个背部和右边肩膀都在疼。”他眼眸低垂，交叉着手指轻轻地抠着。“有些时候疼起来只能坐着才能感觉好点。”他突然看向我：“Charlotte，你是知道什么的是不是？包括我过去的记忆，包括…你的病，这一切太巧合了。”

我心下一惊，有点泛酸，既是对他提出的疑问，又是对他曾受过的痛苦而心惊。我不知道如何跟他解释，只能回避着他的疑问，继续着之前的话题“那您…怕么？那段时间，就是在您出现在医院前的那几天，在你的记忆里，您感觉怎么样？会害怕么？”

他看了我半天淡淡地笑了，像是安抚一般眼里是化不开的温柔，“死亡么？一开始知道的时候或许是怕的，但是那时候的事情太多了情绪太复杂了，所以要说怕么，可能更多能说的是没有时间去考虑害怕，或者说其他情绪太多了，怕，反而是最不重要的了。后面那段时间你问我是什么感受么？最多的就是，平静。”

我不再说话，他也没有了言语，只是深深地看着我，半晌，“Charlotte…”

我抬起头，看到了他双眉中间的痕迹更深了些，满眼的担忧，“出什么事了么？是…复查结果不大好么？”

我笑着摇摇头：“结果还行，跟第一次一样，算是好消息吧？我…我只是有点担心。”

他眼里的担忧不减：“你跟家人说了吗？”

我摇摇头，我并不想把这件事情告诉Severus。“先生，我有点害怕，您会笑我么？”

“不会，怎么会。害怕是正常的。”男人立马说道，“我认为你或许应该跟家人说说，他们会希望知道的。”他看我不作回应，叹了口气：“我不害怕或许是因为我觉得很满足。就像早晚都会有这么一天，或许是今天或许是十年后，不过都是时间问题罢了。当时我的想法不过是死亡这位朋友提前来找我了，所以或许我需要提前跟这边的爱人和朋友告别，虽然有遗憾，但依旧很满足。但你不一样，你还很年轻，对于我来说你还是个孩子，你还有太多的可能和未来。死亡对你是过于陌生和遥远的事情，会害怕是再正常不过的了。Charlotte，去跟家人朋友聊聊好么？这些爱你的人会知道怎么帮你的。”

我低着头，漫无目的地翻动着书页，看着书上得密密麻麻的修改和批注，轻轻地抚摸过去。我无法告诉对面的男人我没有朋友，我不愿意让自己陷回到之前的状况，即使只是极小的可能性。我翻到扉页，看着上面漂亮的斜体字写着的名字，并不知道应该如何定义这个名字的主人。是家人么？他会这么认为么？他知道的话会认为我是个麻烦么？他会不会探究原因？知道原因后他会是什么反应？是暴怒嘲讽我自不量力还是会回到那半个月的状态？他会帮我安慰我么？我试图想了想Severus安慰人的情形，觉得有点滑稽。

Rickman先生不再多劝我，只是告诉我如果有任何需要都可以告诉他。我也问了他是否去复查过了结果如何，得到一切正常的答案后也在心里给这件事儿画上了个句号。

一直到第二天我还是神游的状态，根本没有意识到Severus已经回来，并且在我面前晃来晃去了好几趟。我腿上摊着课本和作业，却一个字都没有写，钢笔戳在本子上洇开了一团墨迹。Severus最终还是看不下去了，把我从沙发上拎到餐桌前，难得的没有用尖酸刻薄的语言来讽刺我，只是盯着我把晚饭吃完。我重新窝回沙发，拿起课本继续开始发呆，没想到却一把被Severus夺过，扔到一边，然后坐回他的那把沙发上，手指敲着扶手审视般的盯着我：“你怎么了？”

手中没有东西能抓握让我突然有点无措，只能抱着自己的膝盖把自己窝得像只啮齿类动物一般盯着脚指头：“Severus，你想过死亡是什么样子的吗？”

“我果然不应该对你的脑子抱有任何期待，一个经历过大战的人居然还能问出这么愚蠢的问题。”他语气不善。

“那你，”我把自己抱得更紧了点，克制着微微发抖的身体，“会难过么？如果我死了，会想我么？”

“不会！如果这就是你想知道的话，不会！”他猛地站起来，脸色苍白嘶嘶地怒吼：“我只会感谢梅林让我终于摆脱了一个喋喋不休的烦人纠缠，不再需要每天回家还要面对一个满脑袋被愚蠢问题占据的笨蛋！”

果然，死人也是有区别的。我在妄想什么。

我好像又把难得的平静生活搞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