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XII. Grave

男人乌黑的双眼盯着男孩飞快远去的背影，确保他再也听不到他们之间的对话后才回过头来，他的拇指已经把相片的一角捏皱，引得最前面那脸的主人皱了皱眉直接躲出了镜头。男人眼神犹如淬了冰一般盯着老人，冷笑出声，“这是施舍吗，Dumbledore？还是怜悯？”

老人并没有理会他刻薄的言语，只是将手里那蒙着布的画框递了过去，男人刚想张嘴讽刺却在揭开布看清画中场景的一刹那抿紧了嘴。画师将场景画得很是精妙，无论是背景里正在喷气或者转动的那些银质小玩意儿，墙上偶有的石头纹理，座椅上精美的镂刻雕花还是旁边小圆桌上一盏暖黄的灯，无一不被刻画的相当细致。只不过这画里却少了最重要的--座椅上空空如也，只有小圆桌上黑色的魔杖表明画中人的暂时离开。

男人给画施了个缩小咒摆在原来桌上空出的位置，他从没有长时间盯着画看，是会在夜深或是从梦魇中惊醒之际才会略略将目光停留在上面一会儿，眼里是说不清的复杂。

我从未见过画中人出现，只能偶尔瞥见一闪而过的黑色衣角。但我仍能在男人难得的熟睡之际听到框中传来轻叹，还有某次男人深夜归来一头栽倒在办公桌后昏迷过去时传来哀哀的“Severus”。我想那画中人定是爱惨了这个男人，要不然为何仅仅一幅画像却能在呢喃出一个名字，短短一个单词里含着那么巨大的悲伤和无助。

但她却从未出现在男人面前，即使男人从新学年开始便越来越晚归越来越忙，他不再去地窖那间教室上课，不再教那群小孩子摆弄坩埚天平，不再有学生到他这里处理黏糊糊的树蛙眼睛，就连他自己也开始甚少在办公室里熬制药剂。魔药课室里那个消瘦刻薄的教授不见了踪影，取而代之的是一个眯着眼笑得跟只老狐狸一样的胖子。我三不五时会去魔药课室闲逛，看那个老狐狸温和地给学生们上课，看那群学生手忙脚乱地操作，总觉得这个场景异常熟悉似乎我也曾是那老狐狸的学生，也曾站在这个课室里熬制一服一服的药剂。但身边跟我年纪相仿的男孩是谁？我看不清他的脸只能看到那稳当的细长手指有条不紊地切割研磨各类药材，接着投入坩埚或者拿着各类器械严谨地操作。我努力想凑近看看他的脸，却只能看到半长的黑发和一闪而过乌黑的眼眸。

男人本就消瘦的身材变得愈加形销骨立，苍白的脸色重新变得蜡黄。我为什么要用重新这个词？难道我曾认识他？他几乎靠着各类提神药剂维持精力，用稀释的生死水强迫入眠，在冷汗遍身的晚归后总会喝下一两瓶缓和剂等待痛苦离去，我许久都没有再见到他去礼堂用餐，偶尔厨房送来三明治他也只是匆匆咬上一两口或者囫囵吞下便匆匆离去。他的表情也愈发冷漠眼神空洞，原先偶尔在脸上得以一见的柔和也再也不见了踪迹，只剩下尖锐的棱角紧皱的眉心和阴郁的神情。那张画像被倒扣在桌面上，只有在极少数情况下才会被他拿在手里闭着眼轻轻摩挲，除了在学期尚未开始的某一日傍晚他失魂落魄地回到这里，在看到画像上依旧空无一人后扯出一个僵硬的微笑。

我原以为他会一如往常放下画像给自己灌下一服缓和剂或者生死水，但他却没有，他像是累极了一般靠在高背椅上，单手将画像置于左胸前一下一下轻轻用指头拍着画框喃喃自语。

“我刚从Dumbledore那里回来。”

“果然不能对Gryffindor抱有任何期望，一样的鲁莽冲动自以为是，即使他是所谓最伟大的巫师。”

“我都能想得到如果换成是你今天会怎么嘲讽他。你嘴上可从来没饶过人。”

“想不到吧，他让我杀了他。”

“如果你知道的话当时还会选择那么做吗？即使作为食死徒我也从未杀过人，但我却害死了Lily Potter，让你因我而死，现在还要杀了他。”

“你实在太残忍了，Charlotte。”

“我知道他在打什么算盘，我想你的希望要落空了。”

他像是解脱一般喟叹一声发出一丝自嘲的轻嗤，仰着头盯着天花板出神。我轻轻地叹了声，想要伸手摸摸他或者晃晃画框把躲在其中的人晃出来，但是最终还是伏在他的肩膀上伸手戳弄他斗篷上的那个搭扣，看自己半透明的手指陷入裂开的祖母绿中透出一种诡异的荧光。

他似乎无论何时都戴着这枚已坏的搭扣，我弄不明白这物件对他的意义何在也即使有个疯疯癫癫的女人嘲笑他是不是穷到连个饰品都买不起也依旧没有改变，只是用利剑般的喉舌讥讽女人是不是在阿兹卡班蹲久了出来什么闲事儿都要管上一管，还是摄魂怪虽没有给她致命一吻却还是摄取了她的大脑让她最终沦落到只知道家长里短嚼舌根的长舌妇。而他也在那疯婆娘怒吼着拔出魔杖之时冷哼一声宣告自己的不屑接着扬长而去。

再次看到那个疯女人是在他出发去往学校的前一日。

那个暑假里蜘蛛尾巷除了男人以外还有另一个猥琐秃顶的矮子搬了进来，但男人除了在那个如臭虫般的矮子试图窥探他行踪与日常的时候会用最恶毒的言语讽刺他以外平日都视他为无物。而那个矮子那日也试图窥探偷听两个女人与男人之间的谈话，当时那个疯婆娘正在客厅里张牙舞爪地数落男人，数落他对“主人”的不忠咒骂他苟且偷生质问他在几场战斗中都龟缩在何处。男人则一如往常如赶走下水沟里的耗子一般将矮子赶走后，冷静沉着心平气和条理清晰一点一点回应着对方的咄咄逼人，直到对方的所有质疑都被全面击溃。他步步进逼，面带笑容地反问对方是否对“主人”的决策与能力抱有怀疑，甚至直击对方软肋嘲讽她的冒进与惨败，轻描淡写地问她如果对自己抱有怀疑为何不敢去跟“主人”好好谈谈？